漫漫追妻路

第八十七章 小狐狸与书生(三)

墨迟看着小狐狸飞快蹿进灌木丛的身影,站在原地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沉默了一瞬,嘴边还未说出口的话化作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罢了,迟早都是要走的,早些走了也好。

蹿入丛林的云初没有离开,他找了一个树洞,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就钻了进去,把里面正在休息的松鼠一家人吓了个够呛,仓皇逃窜,留下了一屋子的坚果。

云初盘着身子趴在不大的树洞里平复着自己的心跳,身上热得不行,满脑子都是阳光下男人那个浅浅的笑容,他越想,身子就越热,一颗心也跳得欢快。云初觉得,自己病了。

他在树洞里呆了两天,原本就想这么悄悄的离开,腿上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那个男人又穷,跟着他连肉都吃不上,简直就不是狐妖该过的日子。

可是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男人家的方向走,于是当云初回过深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墨迟家的门外。

正午下的男人穿着一身粗布的青色长衫,宽大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了小麦色精壮的手臂,正站在水井旁弯着腰打水。

脚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墨迟低头,看见了那团雪白色的团子。

“小狐狸?!”

原本应该走了的小狐狸又回来了,墨迟的唇角忍不住的上扬,感受到他的开心,云初觉得自己好像也挺开心的。

于是一人一狐,就这么在这一间破陋的茅草屋里住了下来。

墨迟替云初起了一个名字,俗,就叫小白,被云初嫌弃了好久,男人却一声声的叫得开心而亲切,久而久之的,云初也就懒得再管了。

墨迟的生活很简单,拾柴烧水做饭,看书写字作画。然后在赶集的时候背着自己的布袋子上街,随便找一处地儿,摆摊。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让云初乖乖待在家里。

云初知道他是在赚钱,赚生活费,还有上京赶考的路费,男人曾不止一次的在他耳边说过,现在的窘境只是一时的,总有一天,他一定会考取功名,然后飞黄腾达。

男人还说到了那个时候,一定会每天都为他准备一只上好的土鸡,不再让他吃一点苦。

云初听着对方的话,被他口中金黄色酥得流油的土鸡弄得咽了咽口水,同时心里隐隐的有了认知:墨迟,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人。

云初跟着对方生活了一个月,直到一个月辉清冷的晚上,青蛇找到了他。

青蛇名叫旸谷,日出旸谷,入于虞渊,长了云初整整五百岁,看着云初从小长到,然后带着他一起修炼幻形,算是云初的兄长。

容貌昳丽妖孽的男子一身银白色的长衫站在他面前,白皙修长的指间执着一把青色玉扇,弯腰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扇尖亲昵地点了点他湿润的鼻尖,声音犹如环佩碰撞一般清脆好听。

“我才下山一趟,你就在外面玩野了,都不知道回家了是不是?”

“嗷~~~”

“行了,我知道屋里那人救了你,但是你也不能一直赖在人家这里不是,他那么穷,你又那么贪吃,人家哪里能养得活你?”

“是吗?你都吃素一个多月了?行啊小云朵,狐族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好了好了,不闹,乖,哥哥我带你回家,给你烧鸡吃好不好?”

“呵,够,绝对管饱……”

旸谷好听的声音和着一声一声的嗷嗷声,最终消失在月色的尽头,于是等到墨迟一觉醒来后,他发现小狐狸不见了。

本以为对方贪玩,跑到哪里去了,会很快就回来,但是整整两个月,他都没有再看见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那只会在他做饭时蹲在灶台上看着锅里的菜流口水的小狐狸,那只会在他作画写字时在他的宣纸上印梅花印的小狐狸……

另一边,被旸谷抱走的云初在山上呆了两天就呆不下去了,在将旸谷替他准备的吃食吃了个七零八落后,他开始将剩下的东西打包,准备去找墨迟,却被旸谷堵在了门口。

旸谷拦着不让他下山,一直在他耳边给他灌输人类有多可怕多凶残,云初听了一耳朵的茧子,却一点也没熄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最后,他对旸谷说:“可是墨迟救了我,你说的,滴水之恩要当涌泉相报的,他对我的,可是救命之恩呢。”

旸谷看着他一脸不谙世事的样子,心里暗想自己是不是对他保护得过头了。

“你可知道,凡间对于救命之恩,是怎么做的?”旸谷一撩衣摆,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手中的玉扇一扇一扇的。

“怎么做的?”云初一脸对知识求问的样子。

“以身相许。”旸谷看着他,不怀好意地扬了扬唇角,然后衣袖一挥,几本有着大红牡丹封面的书本出现在了云初的面前。

“这些都是我从人间收集来的小话本,你且仔细看,要是看完了你还是想去找他,我决不拦你。”旸谷说。

“当真?”云初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当真。”旸谷笑得魅惑,起身摇着扇子转身离开,话本中的那些个故事,全是英雄救美,美爱英雄最后却惨遭背叛的,他就不信小云朵看完这些了,还能不害怕,看他受苦,自己是做不了的,也只能用这种方式给他好好上一课,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人心险恶了。

旸谷计划得很好,却还是低估了云初,于是等到他估摸着对方将手中的话本看完前来寻狐的时候,扑了一个空。

云初将旸谷给他的话本都看完了,却没在意里面的人都是一男一女,也没在意那女主人公悲惨不已的结局,就只记住了一个: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于是他将自己洗白白后,迈着轻快的步子飞奔下了山,一路来到了墨迟的茅草屋外。

那是秋末的一个黄昏,橘黄色的余晖洒满了大地,一切都是那样的模糊唯美,破旧的茅草屋里,掉了漆的木桌上点燃了一盏小小的煤油灯,屋内光线昏暗,墨迟坐在桌面,面容平静地吃着面前不见一丝油星的晚饭,下一秒,一个白色的团子就从窗口跳了进来,以惊人的弹跳力和精准度准确地跳进了男人的怀里,柔软的毛毛带着阳光的味道,糊了对方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