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追妻路

第三百五十一章 小瞎子和豪门少爷(五十五)

四目相对,病房中的气氛有片刻的僵硬,最后还是墨迟最先败下阵来,他微微移开了目光。

“受了点伤。”

云初:“怎么弄的?”

“车祸……”

云初听着男人竭力轻描淡写的话,身子微微晃了晃,脸色变得煞白。

墨迟看见他的表情,上前一步,却又像想到什么一样一下停了下来,整个人都带着犯了错后的慌张。

“你别哭,早就已经好了,医生说没事的……”

“我哭什么?”云初抬手狠狠地揩了揩脸上的泪水,闷声道。

墨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没说话,云初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眼里的紧张和不安刺得眼睛又酸涩起来,他上前一步主动拉起了墨迟的手走到床边坐下,然后将暖宝宝热水袋和毛毯一股脑儿的给他弄上,之后就坐在了一旁不发一言。

病房里再次陷入了一片安静,墨迟捧着云初给自己的热水袋,四肢开始一点点的回暖。

“车祸是怎么回事?”过了好一会儿后云初突然开了口,墨迟心里微微苦笑了一声,还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就此揭过了,却没想到是自己想得太好了。

见他没说话,云初转过头看着他,冰冷的灯光下青年的眼眶通红,眼底还带着未干的水汽。

“也不是什么大事……”墨迟低头沉默了一瞬,然后思考着缓慢开口。

他当初被送到国外之后,墨老爹停了他身上的所有资金,在国外的三年,他一边读书,一边做各种兼职赚生活费,一开始的时候很艰难,连最基本的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证,很多时候一个面包就是他两天的早餐。这样的日子过了差不多就半年,直到他和在那里认识的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他负责提供技术公司开始运转后,日子才逐渐好转。

但是也只是相比于他前半年而言好了一点,那段时间公司才刚刚起步,他为了跑合同,经常喝酒喝到断片,每一个在狭小的出租屋醒来的时候,墨迟都差点一度以为自己醒不过来的。

他的腿就是在那个时间弄伤的,那时候的公司才刚步上正轨,他和其它两个合伙人为了谈一笔单子,连夜的开着车穿越了近大半个城市,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车子却在半路上出了车祸,直接撞破护栏半个车身都挂在了高速公路外。

墨迟当时坐在副驾驶上,本来是有机会可以安全脱险的,就是为了弯腰去捡掉在后座地下的合同,连人带车,一起滚下了公路,右腿被狠狠地压在了车身下,等到医生赶来将人送往医院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

车子弹出来的铁片刺穿了他的小腿伤到了神经,在医院养了差不多一个月后才出院,自那以后,他的右腿就落下了残疾,平时走路不怎么看得出来,但是如果到了阴雨湿冷的天气或者长时间站立,就会一阵一阵的酸疼,就像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一样。除此之外,走得太快时,身子就会变得一高一低,也就是俗称的瘸子。

听完墨迟的话,云初紧紧咬住了牙关不让呜咽声泄露出来,眼泪却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大颗一大颗的砸在手背上。

墨迟感觉到那些泪水全都砸在了自己的心上,像是烧得通红的铁水,在上面灼烧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痕迹。

他抬手轻轻地擦去青年的泪水,见对方没有躲开自己,这才试探着一点一点将人抱进怀里。

“傻瓜,哭什么呢?”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响起,带着深沉的温柔,他说,“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

云初咬着牙哽咽着开口:“墨迟……你就是一个混蛋……”

“嗯,我是混蛋。”

“你走了三年……整整三年……”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

“好,那我不说,用做的好不好?”

云初没能再开口说话,因为墨迟说完这句话后就低头吻住了他,唇瓣相贴,两人灵魂皆是一个战栗,就好像在外漂泊了半生的游子,历经半生风霜之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病房里的温度一点点升温,凛冽的寒风从未关严实的窗户缝隙里飘了进来,又卷走了一丝低低的呜咽。

眼看着一切都快要失控,墨迟却硬生生刹住了车,他艰难的将唇从怀中人身上离开,看着对方的目光黑沉如墨,眼底燃烧着两簇火苗。

云初软下了身子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呼吸微喘,见他停下来后还睁开眼睛,清亮的双眼此刻里面带着雾气,略微迷茫的看着他,像是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一样。

墨迟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呼吸陡然一窒,险些控制不住体内的邪火。

隐忍而又克制的在青年光洁饱满的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而后逐渐下移,眉毛,眼睛,鼻子,最后轻轻衔住了那两片饱满红润的唇瓣,温柔的辗转厮磨。

“我很想你……”

唇齿纠缠间发出的喟叹让云初又一次红了眼眶,他忍住了没掉泪,只是将面前的人抱得更紧。

这一刻,仿佛连灯光都变得温柔起来,两人相拥着谁也没有开口打破此刻的温馨和甜蜜。

云初窝在墨迟怀里,轻轻吸了吸鼻子,对方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低头看着他:“感冒了?”

青年摇了摇头没说话。

墨迟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我有事想问你。”过了好一会儿后,云初声音沙哑的开了口。

墨迟身子顿了顿:“好,你问。”

“你当年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的离开?”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云初刚刚回暖的心随着男人的沉默又逐渐冷了下去,而后他张了张嘴:

“你要是不想说就……”

“没有,”云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墨迟开口打断,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云初的背,声音低沉喑哑,“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开口。”

那天他回到大院后,才刚进门,就看见了站在客厅落地窗前背对着他负手而站的墨老爹。

对方听见了声音转身看着他,那张刚毅俊朗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一开口,就是让他出国。

墨迟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机票和签证,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肯定,他和云初的事已经暴露了。

青年面无表情的同自家父亲对视,神色平静而又带着某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定。

那个时候墨迟有着信心可以让墨老爹同意他和云初的恋情,却没想到,男人一开口,就打破了他所有的准备。

墨迟这一世的父亲,固执决绝得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墨老爹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给他多说,只给了他两条路,要么他出国五年,五年之内,不允许他和云初有一点联系,如果五年后他能靠自己的双手拼出一番事业,还喜欢云初,他就让他们两人在一起;要么就是他现在将两人的关系曝光,对外宣称,是云初勾引的他,彻底毁掉云初。

墨迟自然不相信他的话,他想开口说什么,墨老爹却先他一步开口。

男人什么样的人精没见过,他只一眼就知道面前的青年脑子里想的什么。墨老爹冷冷的笑了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我是爱你云姨,但是不代表我就可以容忍她捡来的儿子毁了我儿子一辈子!”

“墨迟,我做事,你是知道的,你没得选择。”

墨老爹说得对,他没有选择。

尽管心里始终坚信着墨老爹不会那样做,但是墨迟还是不敢用云初来冒一点险,有关云初的任何一切,他都赌不起,也不敢赌。

“五年……”

云初死死攥紧了墨迟的袖子,声线颤抖。他不敢想象,墨迟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应下墨老爹的要求,一个人独自离开,甚至没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他更不敢想象,这三年的时间里,男人在外面,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心脏疼到呼吸都在颤抖,云初细细的喘了口气,再次开口时声音已经支离破碎:“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五年过后你回来……我已经忘记你了该怎么办,要是我……我等不到你怎么办……”

墨迟没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

想过啊,当然想过,怎么会没想过呢。

他的小孩那么优秀,永远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肯定会有很多很多比自己更优秀的人喜欢他,忘记了自己,也不奇怪……

说来也可笑,纵然他已经追着云初走了那么多世,可是在感情里,他总会患得患失,看似是他给了云初所有,实际上,是云初给了他一切。

“忘了,我也还是喜欢你啊……”墨迟抱着怀中的人,在青年看不见的地方,扬起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云初:“你不仅是混蛋……你还是傻子……”

“嗯,我混蛋,我傻,不哭了好不好?我心疼……”

云初听见他的话,泪水掉得更凶了,墨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像方才青年在雪地里对自己做的一样,一点点的将他脸上的泪水吻干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云初才从墨迟怀中抬起了头,他的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就像两个熟透了的桃子,眨一下都疼,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你回来了,还走吗?”即便是只剩下了一条缝,云初还是固执地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像是害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样。

墨迟揉了揉他的头:“不走了。”

“真的?”云初有些不相信。

墨迟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让他感受自己身上的温度,神色温柔,声音低沉:“真的,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墨老爷子昏睡了一晚,一觉醒来后,就看见了自己的小孙子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他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脸上下意识扬起的笑容在看见站在墨迟身边的云初和两人食指相扣的手时,一下就淡了下去。

墨迟看着他睁开眼睛后上前一步:“爷爷。”

墨老爷子没去看云初:“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墨迟回答完后,墨老爷子没说话,病房里一时间安静无声,直到快八点的时候,墨大墨二推开门,和墨老爹还有云母一起走了进来,一家人都齐了。

既然看见墨迟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有片刻的惊讶,墨大和墨二一眼就看见了两人相握的手,他们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提着手中给墨老爷子准备的早餐朝病床走了过去。

云母在看见墨迟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抓住了一旁墨老爹的手,墨老爹看了面前的小儿子一眼,然后抬手拍了拍云母的手:

“你跟我出来。”

墨迟抬脚准备上前,云初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青年抬头,目定定的同墨老爹对视,神情带着坚决:“我跟他一起。”

墨老爹听着他的话,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墨叔,我和墨迟的事是两个人的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有知道的权利。”

“行。”

云初紧紧牵着墨迟的手,跟在墨老爹和云母身后出了病房,墨老爷子选择闭上眼睛不去看,墨大将袋子里的早餐拿出来:“爷爷,小初和墨迟……”

“随他们去吧,我都是马上要走的人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的老人沉默半晌后沉沉的叹息了医生,声音苍老,带着疲惫和放下一切的轻松。

墨迟和云初跟着墨老爹来到了医院走廊的尽头。墨老爹转身看着面前从始至终手一直没有放开的两人,眉头狠狠地拧成了“川”字。

“所以你们两个现在这是在向我S威吗?”

“爸。”墨迟抬眸和他对视,三年的打磨,已经彻底将他身上的那一身稚气褪去,现在的墨迟,就像一把刚开封的宝剑,尽管刻意收敛,但身上的那种威压和气势却依旧不容人忽略。

“我们不是在向你S威,只是想告诉你,我和云初,这一辈子,都非对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