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初雪

第45章 孕生

姜国的宫里却是很久没有这么的热闹过了,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林雅坐在雕花大**,看着窗外开的灿烂的杏花,宫里到处都可以见得到杏花的影子,传当今的太后喜欢杏花,看来却也不假,林雅僵硬着身子坐在床边,看着天慢慢的黑透,一抹清冷的月色照了进来,这已经是她来到姜国的宫廷里的第四个夜晚了,而今日,是她的婚期,新郎却不是他,她的心在抽着疼,那样决绝的事情,怕是只有她做的出来吧,他们之间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误,而她,原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

厚重的朱漆大门被打开来,她想的太入神,直到突然发现面前燃着的龙凤烛的烛光闪了闪,才发觉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她不知道当日她救下苏离,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看着面前站着的高大的身影,她似乎都快要认不出他来了,三年前的约定,她到今日才明白了,原是用她来换取天下的和平,忽然,她觉得自己很伟大,伟大的到拯救天下人的性命,却牺牲了她一人的幸福,或许是好的,她在心里这样的安慰着自己。

言誉不知道站在她的身边有多久了,只是近日里似乎今日才有时间来仔细的看她,他看她的青丝被挽成个鸳鸯髻,这是他们国家的风俗,寓意新人像鸳鸯一样恩恩爱爱,而他忽然就觉得好笑起来。

当初他怎么会天真的拜托他来照顾她,即使姜国的内乱再乱,他也不该把她托付给他,他忘不了当他初次回到姜国的时候,显然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他努力的花了两年的时间才爬上了帝王之位,用了半年的时间摆脱掉西凉国对姜国提出的不平等条件,而今日,他用天下和平的一纸约书换来现在的林雅,尽管他知道她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可是,没有关系,他可以给她三年的时间爱上别人,他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让自己住进她的心里。

林雅不安的绞着手指,抬头看着面前站着没有生息的言誉,她现在甚至不知道她到底该喊他夫君,还是皇上,抑或是当年作为她弟弟的阿离……

她没有开口,言誉伸出手来,散开林雅的发髻,林雅一头青丝瞬间披散开来,她记得宫里的嬷嬷教过她,接下来的就是换衣服了,可让她怎么做的出来呢?

林雅缓缓的站起身,想要褪去言誉身上的红色喜服,却发现脖子下的那颗纽扣怎么也解不开,手也开始抖了起来。

言誉将林雅手下的动作收进眼底,终是叹了一声,“别勉强了……”

现实和她上次的梦境全然重合起来,原来这个人是他,却不是他,她觉得可笑,自己的俩次婚姻,却都像是闹剧一般。

林雅没有和言誉大吵大闹,她也没有资本和他大吵大闹,这该是她能为秦初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她的心就像是被蚕丝裹住一般的透不过气来,抬眼看向言誉,已然是她认不出的模样了,眼里分明有她看不懂的东西。三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太多,多到让她都可以将一个原本的小孩,改变的让她看不真切。

桌上燃着的龙凤烛依旧在燃烧着,言誉终是将握着的林雅的手给放下,“你休息吧。”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林雅无力的垂着手臂,青丝散开,眼里是无尽的悲凉。

“你可还记得我?”

大大的光圈慢慢的在林雅的面前聚成一个点,林雅看着面前的问话的人,手轻轻的抚上肚腹,笑着说,“当然了,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我?”

区岩笑,嘴角微微的上扬,就像是看见了世间最美的风景一般,也是他一直就认为她是世间最美的事物,任是什么也代替不了。他看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当他知晓她成为姜国的帝后的时候,他着实一惊,可也是能被他看上的女子自然不差,不过想着她过的好,他也放下了心了,至少她过的不差便也是他放她走的理由。

“碰巧来到这里,就来看你了,怎样在这里还习惯吗?”区岩拿起手中的杯子,泯着茶,茶香瞬间盈满口齿,一如此时见到她的心情一般,就像是饮了世间最好的茶,越陈越香,都说酒是这样,可茶又何尝不是呢?

“嗯,挺好的,但总感觉这里少了些什么。”说着话的林雅手放到了左边的心房处,这里真的就像是丢了什么一般,让她总觉得有什么掉了一般。

区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淡淡的说,“西凉国下雪了……”

一句下雪了,就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冰凉冰凉的,似乎有泪落下,缓缓的落到了手心,她似乎记起曾经有人对她说过,待长安初雪时,我便娶你的话,可是又似乎很遥远。

区岩看向林雅,手边的杯子里的茶叶起起浮浮,就像此刻他的心一般,有些许的沉重,他看见她的泪缓缓的滑下,心里就像是被一块大石一般压制住,想要摇着她问,为什么你还会听到这话落泪?为什么你会难过?你不是过的很好吗?都有了孩子,为什么在你的世界里有他们的位置,却没有我的位置,可是,他压制住了,他知道,从他选择放手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有资格质问她。

林雅抬眼看向花园里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姹紫嫣红的花朵,到处都是生命的气息,抬手摸着湿了的眼眶,原是真的哭了,还以为只是自己的感觉,她笑,“做了母亲就是不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你的话竟有些难受。”

她问他,“西凉国很美吗?下雪了吗?我都很久没有看到雪了。”她没有说谎,自她的记忆里来,她已然不记得曾经还有个人对自己说过长安初雪时分的美好的誓言。

“嗯,很美,长安街的芍药也开过了,人们都生活的很快乐。”区岩答到,他没有说,西凉国的和亲王已经辞去官爵,隐居到了一处小镇,每天为许多的人诊治,后院里种满了芍药花,他将他住的地方命名为芍药居,每每花开之时,他会将花入药,一瓣一瓣,亲自挑选,就像是融入美好的回忆里一般,他更没有告诉她,秦初一每每在夜深之时,看着天边挂着的皓月,便会情不自禁的思念着那个曾在皓月楼里的倩影,亦哭,亦笑……

林雅说,“只是我这身子不大合适,要不然我也会想去看那一场雪的。”

“如果真想去的话,哪里有不能做的事?”说着话的区岩拿出他带来的画卷。

画轴展开的时候,画的背景是苍茫一片的雪景,雪似乎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很大,大到把城墙都给漫上了一层苍白,远处的城墙似乎那么的熟悉,又似乎那么的陌生,远远的可以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男子,遥遥的似乎在眺望着什么,林雅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却觉得这个人有着熟悉感。

内心涌动,很想哭出来,可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哭,这不是她熟悉的自己,她不认得他了,他的身影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区岩看了一眼林雅,说,“你还记得他吗?”

林雅茫然的抬头,眼角的泪瞬间落下,摇头,“我认得他吗?为什么我看着画里的他会觉得难受呢?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认识他?”

区岩放开林雅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试图安抚林雅,“不记得了,就不要记得吧。”

他甚至觉得她还能记得自己就很好了,至少他在她的生命里还有一点痕迹,不会消失的没有一点踪迹罢。

区岩问,“那你记得和我是怎么认识的吗?”他忽然很想确认一下她是不是记得他们之间的事情。

他听她说,“我们是在有一次喝酒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还是晚上,我喝醉了,然后……”

林雅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忽然停了下来,那个地方是类似于一个石林一般的花园,有月光,有沙石,还有石桌,可是,那分明不是姜国的宫廷里的景色,这几月来,林雅最爱做的事便是在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在姜国的宫廷里溜达,溜达据说是有助于胎儿的发育。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见过姜国宫廷有过这般的景色。再往下去想,林雅显然不再记得自己到底都经历过什么,只记得每次她问言誉的时候,言誉都只说,好好休息,你的精力有限,应该放在安心养胎上。所以她的任务除了每天闲逛,就是喝那些难喝的汤药。

言誉待她很好,好到几乎三千宠爱都集于一身,即使再忙于政务,也不会忘记陪她一起用餐。

区岩看着正在思考着的林雅,没有说话,选择耐心的等下去,他收到的消息是林雅的记忆正在以一种非常人的速度衰退,他才会来到这里,害怕她把自己给忘了,可是又会想说,为什么不是他失忆呢,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忘了她,忘了关于她的一切。

林雅摇头,“我忘了,你告诉我,我以前都发生了什么好吗

?”

区岩看着林雅痛苦的样子,终是不忍心,“既然忘了,就忘了吧。”

“那我不记得了你怎么办?看不见你了,你会很难过吧。”林雅没有说谎,她自然知道被人遗忘的滋味,可是,如果真的忘了的话,那又能怎么办呢?

区岩说,“傻丫头,你已经忘了我一次,我还会怕第二次吗?第二次我可以把你找回来,以后我也可以重新找回你的……”

林雅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只是愣愣的看着区岩,想要努力的把区岩的样子狠狠的记到她的脑子里去。

侍女阿碧端过汤药放到林雅的手边,“娘娘,该喝药了。”

林雅看了一眼乌黑乌黑的药,估计没有谁有她这么惨,穿越过来就是个药罐子,每天被逼着喝她不喜欢喝的药,然后她的任务就是赏赏花,养养胎。

区岩看了一眼汤药,也无非是些养胎的药,看着林雅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药,拿过桌上的蜜饯给林雅,林雅满足的将蜜饯含在口里,说,“还是这个味道好。”

“你什么时候离开?”林雅问道区岩。

区岩说,“过会就走。”

林雅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林雅已经被闷的不行,在这个宫里,下人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而唯一说的上话的言誉也是时间不多,每次看见他忙于国事的疲倦的模样,都让林雅不忍心去过分的缠着他,在这里,林雅原本活泼好动的性格也快被磨平了。

区岩离开的时候,将桌上的画卷收起来,被林雅给拦下,她说,“把这个送给我吧,这里的雪景很好看。”其实他知道自始至终她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秦初一,即使只是个背影,可是依旧还是让她移不开目光,可他也没有锉破她蹩脚的演技,只是淡淡的应着,将画卷给了她。

送走了区岩,林雅端着画卷看了许久,久到侍女阿碧说着皇上来了也不知道,她喊言誉还是喊阿离,她曾经问他为什么我喊你阿离?

言誉说,“因为初次遇见的时候,你就叫我阿离。”于是,她一直唤他阿离。

她实在是觉得画里的人很熟悉,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以外,还有这么一个人让她熟悉。

言誉走到林雅的身边,问道,“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在他眼里,他倒是难得看到她这么安静的盯着一样东西。

可当他看清楚林雅看的画卷的内容时,终是变了脸色,他该是多么庆幸当初她失了过去的记忆,即使太医说她这样衰退记忆的速度很不正常,可能严重的时候会危及生命,可他只是知道,忘记过去痛苦的记忆又何尝不是让她每天受着煎熬呢?所以,他自私的抹去所有的关于秦初一的一切,本来就是他先遇见她,如果要说,秦初一才是那个趁虚而入的人,而如果没有他,他们会很开心。

林雅喃喃的说道,“他是谁呢?阿离,你知道吗?”说完话就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言誉。

却是在看到言誉的脸色的时候愣住了,言誉从来没有过这般表情,可是,现在呢?这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

言誉冷着声问阿碧,“谁带这些东西给娘娘的?”

阿碧慌忙跪了下去,“皇上饶命,是区家世子带来给娘娘看的,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娘娘……”

林雅看了一眼震怒的言誉,还有地上跪着的阿碧,终于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拿过桌上的蜡烛,将画卷点燃,可是为什么,看着桌上引燃的画卷,就好像自己的心被火烧过一般,流下的蜡烛油就像是林雅无声的眼泪一般落在了心里。

“阿碧,起来吧。”林雅看着甩手离开的言誉,喊起了依旧跪在地上的阿碧。

为什么,每次一涉及到画卷上的人的时候,大家都不告诉她,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林雅拾起桌上还没有燃完的画卷,剩着的还是那个孤清的坐在轮椅上的剪影,周边的风景都已经被烧光了,林雅小心的将周边烧黑了的地方,就像是整理着过去的思绪一样,可是,越整理越乱,最后不得不选择休息。

她问阿碧,“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她就像个迷路了的孩子一般的无助。

阿碧回答,“奴婢不知,奴婢也是后来才伺候娘娘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