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以目

第四十九章 米哈哈论

圆石桌上,一巴掌大巴西龟在王翔摆弄下缩进壳,偷觑诸位。小嘎耷拉着脑袋正为丢了个衣服上的纽扣闷闷不乐。另位锅贴馒头脸的男青年绅士的与浩燃握手。

阿翔的表哥米哈哈是建筑学院毕业的双硕士高材生,四岁就在家闭门造车,母亲心理医生,父亲学术界名流,家教极严,小、中、高一路都封闭式教育,成绩突出,手算胜过珠算,给个中国地图能推测出银河系大小,连圆周率都能背出小数点后九百多位,就不会系鞋带、洗袜子。考研前以鲁迅的正直拒绝一位让他心动且仰慕他五年的女孩,说博士后见面再说,结果女孩大学毕业闪电结婚。米哈哈考场得意,情场失意。多次谋划自杀,其母知道后以广博的心理学知识开导儿子,什么“冲动是魔鬼”、“爱情需要宽容”云云。第一天米哈哈死心坚决,第二天有些烦躁,第三天开始发疯……第五十六天答应放弃寻死,第五十七天住进精神病院,倒是其母开导完儿子后得知老公不忠,一冲动自杀了。

王翔的介绍差强人意。小嘎愕然其至连昨天午餐掉了块土豆的事也不很记得了。

“我出院后,因为有精神上的病史,没公司愿招聘我!”米哈哈耸耸肩,“后来背井离乡,沿街乞讨捡垃圾,一步步才有了今天。”

“做乞丐真那么挣钱?”小嘎咬着拇指指甲,狐疑问道。

米哈哈挺直脊背,“现在我就中国莱亨乞院院长!”打个呵欠,翻开他的笔记本电脑,一段招生广告:纽约莱亨乞丐学院,学费100美元,授课六天,学成发毕业证,成绩优异者上岗每月可收入2000至4000美元。院长针对学生自身条件传授技巧,终生进修。例如:2006年,我院部分学员扮成陷入困境、急需援助的上层人士,就获得了较丰润的收入!

“我怎么觉得你这不像是行乞,像是行骗!”浩燃忧心忡忡。

米哈哈:“哪个商人不行骗,不行骗如何赚钱;哪个官员不蒙人,不蒙人怎能安民。就连中国教育都是场骗局,千万学子却还蒙在鼓里,知识没有门槛,然而一锤定命运的高考又是什么?”深吸口气,“但,我的方式是符合国情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乞讨原则,情侣老人和警员干事是突破口,主动行乞与被动要钱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对于低龄乞丐就是一招;抱住大腿死不放手。业余再骗骗小孩零用钱,足以维持生计。”

王翔诧异于表哥如此颖慧,看他西装革履,眼红问:“那你怎么会这么有钱啊,你不是双硕士,怎么没让二舅给你找份工作?”

“双硕士?这东西毁了我一生。”他苦恼地拄着额头,“前两天看到那个照顾过我五年的大学同学,和她老公,还有个三岁儿子!我心里——谁知道?我一怒下剪了多年珍藏的硕士文凭,把它垫鞋里,穿上鞋满街跑,踩!踩它!我发现它甚至没有一块钱的鞋垫垫着舒适。做人,首先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呵,文凭就是张纸,还‘人人自谓握灵蛇之珠,家家自谓抱荆山之玉’,太荒谬了!”

兹时有手机铃哼哼“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小嘎费牛劲从内裤掏一包裹多层的大哥大,砖头大小,还翻盖,接电话跟扛根高尔夫球棒似的。小嘎变换各种姿势喂半天,一看,说,“MD,下回不能把铃声音量调这么大,太费电了!还没接呢电就费光了!”

浩燃诧异、疑惑地问:“小嘎你这手机用朔料袋包着是怕下雨进水吗?”小嘎语出惊人:“不是,我怕进灰!”王翔爆笑:“就你这玩意儿,扔大街人都不知道是啥,还怕屁进灰!赶紧把天线收了吧,过几年有没有那1号电池都难说了!”

这时一白大褂校医行过方木长廊,王翔忙猥琐地拍表哥胳膊窃声说:“白大褂就是行色名片,这校医常以把脉为由摸漂亮姑娘的手,还惯于第一个出现在溺水女孩身边,摁人家的胸,说什么排除肺内积水,娘啊,那简直就是挤奶。我们逃课都找他,送几本****就给开假条。”

“什么地方都是表面看很好,走进去就很不好了。”小乌龟爬浩燃肘边缩进壳,“对了,这谁的乌龟,挺漂亮啊!”

“漂亮你拿着养吧!我在草坪捡的,我烦这东西。”王翔兴致勃勃,“我还听说,刚儿那**校医最会占女同性恋的便宜,看人热吻,就摁倒一个冲另个大喊‘看好了,人工呼吸应该这么做’。哈哈!”米哈哈冷笑,“有文凭,没水平。这品行又什么学历呢!”尴尬梗住喉咙的笑。

翠绿藤蔓悬在方梁上,附满尘屑的叶子筛落一地光斑。浓稠暑风中一声叹息:“封建的‘士大夫’观念毁了一代人。鲁迅!活过来再喊一次:‘救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