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谋篇布局
上午十点，马跃进喊着李卫国下到酒店一楼吃早茶。名为吃早茶，其实是例行商量公事。李卫国把昨天夜里王惟一递出来的消息报告给了马跃进。
西餐厅里此时几乎无人，只有靠窗的一张台子上有一对年轻的老外在轻声说话。
李卫国拿来一小杯橙汁、一小杯红茶，把红茶递给马跃进，自己留下橙汁。李卫国喝了一小口橙汁，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对马跃进说：“老马，昨天王惟一说，上海证券交易所向会里打报告，要求增加交易品种，想开通国债期货交易。他给了咱们一份材料，我让小林找地方复印去了，还没有拿过来。我大致看了一下。”
“哦。”这件事还真有点儿出乎马跃进的预料。略略思索片刻，马跃进问：“上海证券交易所为什么要增加这个品种？他说没说这个品种是怎样设计的，能不能批得下来？”
李卫国回答道：“他说批下来只是时间问题，并不需要很长时间，因为深圳和上海两个市场上的交易品种太少，影响了市场的发展。王惟一说，这不是上海证券交易所的主意，而是亿邦证券的主意，都是由金山策划的。至于增加交易品种的理由，人家说推出这个品种后，能使国库券的价值得到再次发现，也就是体现出国库券的真正价值，而且能够有效对冲目前通货膨胀对国库券的影响，有利于国库券的发行推销。”
马跃进接口说：“金山找的这几条理由，政府部门肯定能听进去。这也是这两年财政部、人民银行非常头疼的事情。国库券的价格要是提高了，交易活跃了，买的人就会多，就能更容易发出去。你接着说。”
李卫国接着汇报：“现在上海市场有国库券的现货交易，但一直不活跃，价格也一直低迷。现在通货膨胀越来越严重，最近都到了两位数了。而国库券的收益率很低，期限又太长，变现不容易，提前变现，会损失不少利息，现在国库券的推销如果不通过行政命令，根本就卖不动。财政部为了使国库券容易推销出去，不是对不同期限的国库券都根据当期零售物价指数进行保值补贴了吗？现在每个月都公布国库券的保值贴补率。他们设想将国库券的现货价格与财政部每期的保值贴补率挂钩，以1%的保证金进行交易。”
马跃进立即作出结论：“这个消息太重要了。还好，现在还是申请报批阶段，咱们完全来得及准备。不管它是谁设计的，即使真是亿邦的金山设计的，咱们也不怕它。干！这样，你先让小林、安宁他们找几本期货方面的书看看，交易部的人得先搞懂。我要求大家在一个星期之内将期货交易弄懂弄通，我要出题考试的。考得好的有奖励。还有就是交易规则，告诉小林盯紧点儿，弄到交易规则，咱们好好研究研究，这样才能不打无准备之仗。继续与王惟一保持联系，一有这方面的消息立即通知我们。我想，一个交易品种出来，肯定要先制定交易规则，你问问，上海证券交易所什么时候能够制定出国债期货的交易规则。”
李卫国回答：“已经制定出来了，随同申请一并报证监会了。”
马跃进说：“这个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这并不是证监会一家能够决定得了的。证监会起草的文件，肯定还得由财政部、人民银行会签，然后报国务院最后审批才能生效。我估计，这一通折腾下来，没几个月不成。正好咱们利用这段时间做员工培训，尤其是交易部的员工培训。同时，咱们还得通过在经济发展部的高磊，密切打听财政部每期的保值贴补率，还有人民银行的王雷，有什么消息让他们及时与咱们通气，这个非常重要。这些人，不在商海里，对信息比较漠然或者说麻木。王雷在学校里的时候和你私交不错，你多联系联系，注意礼尚往来，不要因为是朋友、同学、至交就忽略了这点。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的，都不容易，可别尽空使人情，总有一天人情使完，就不灵了。好在现在咱们方便，这两年有些积累，吃喝不是问题，你尽管安排就是。”
“好的。”李卫国口头答着，暗暗佩服马跃进的深谋。就这么点儿消息，他就联想到这么多，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作出周密的安排。真行！
“昨天一夜输了多少？”马跃进问道。
“不少，大概有万把块钱。”
“不多。我觉得很值。”
“黄家老二怎么那么一副德行？赢不起也输不起。我怕王惟一有想法。”
“他那人就那样，你别介意。王惟一不会有想法。他们兄弟俩反差特别大。黄彪是性情中人，熟悉了，挺好交。倒是黄龙老谋深算，咱们还得多少留点儿心眼，可别一根筋让他把咱们耍了。他资历比咱们深得多，上面有人罩着，道行也深得多，他才是真正难对付的人。”
“我看也是。”
两人一边用餐，一边继续商量事情。
马跃进转回到刚才的话题上，说：“你过来的时间短，但也应该看到了，现在这个市场上能与咱们抗衡的只有亿邦证券一家。目前他们的气势压倒咱们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咱们一定能压过他们。嫡系部队还能输给地方势力？但要做到这点，还有几件事情得落实。一是我们已经布置下的小林和老吴，我看是启动的时候了，一定要起到应有的作用。二是一定要与黄龙密切联系沟通，今后这方面你多操操心。严冬在的时候，都是严冬与黄家兄弟联系。现在严冬刚走，你就把这工作接过来，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人家也不放心。”
说到这里，马跃进喝了一口茶。李卫国没有插话。马跃进接着说：
“三是资金方面。我已经有所布置，在各个交易所和交易中心都申请了席位，随时可以拆进资金，一般情况下应该没有问题。黄家在这方面也有办法，需要时咱们再向他们提。只是用他们的资金，肯定不能按银行利率走，即使不按市场最高利率算，也得给他们个平均利率。要不然咱们面子上过不去。但咱们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是真有新交易品种，大家肯定都会争抢资金，那可抓瞎了。一定还要开辟新的融资渠道。我已经问过了，高磊说财政部正在推出国库券代保管单，有的单位已经在出售了。这是个好东西，市场现在还没完全明白过来。咱们要多多弄一些，通过经济发展部向财政部弄。不止财政部，各个地方财政局都有这玩意儿，咱们在这方面有些优势。你也留留心。我刚想到，老林的闺女就是市财政局国债服务中心的一个主任。我回头就对老林说说。这老家伙，成天尽想着抱着新老伴睡觉了，什么事儿也不上心，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没听他说过一句。”
听马跃进这样说，李卫国抬起头，笑了笑。
马跃进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而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老李，你说，金山现在在干什么呢？”
李卫国回答：“你问得怪，他在做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马跃进似乎有些责怪：“你瞧你。现在大战就近在眼前了，他们设计的方案正在报批过程中，而且批下来应该不会有太大悬念。他们在这方面的消息肯定比咱们还要及时，还要多。要是换了你，这么大一个证券公司的掌门人，在这种情况下，会做什么？”
李卫国想了一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说：“还真猜不出来。”
马跃进说：“你啊，当官当惯了，已经不太会主动思考问题了。什么事情都有人替你想，这样可不行。在商场上，这样是要失败的，要都这样，咱们可能会输得最后连裤子都没得穿。”
马跃进停了停，往嘴里塞了一小片面包，边嚼边接着说道：“我猜，他们一定是在准备国库券的现券呢。要么借，要么买。知道为什么吗？”
李卫国困惑而又多少有点儿难为情地摇摇头。
马跃进说：“这两三年下来，咱们做过空头吗？没有。你也听说了，现在市场上叫我‘多头老马’，是不是？亿邦要对付咱们，这已经是猜都不用猜的事情。金山知道，如果不把咱们打下去，咱们早晚会把他们吃掉。所以现在金山不是在做生意，而是在专门与咱们作对。咱们做多，他们一定会做空。”
这段分析清晰、透彻。李卫国不住地点头。
马跃进咬了一口面包，接着说：“老李，我也肯定，金山现在正在忙于筹集国库券。你不信？国库券的价格马上会涨起来。期货的空方如果失利要拿现货交割，不像多方，只要有现金就行。如果金山现在不囤积一些现券，只怕到交割时拿钱都买不着。而且，现货价格与期货价格相互影响。他们在某一个现券品种上控盘了，就可以通过操纵现券价格来拉抬或是打压期货价格。懂吗？”
李卫国依然困惑不解地摇着头。
说到这里，马跃进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猛一拍脑袋，说道：“不对，是不是国库券代保管单能当现券使啊？你吃完了吗？咱们快分头找人去了解。要是国库券代保管单也能当现券使，那咱们做多怕是胜算不多。娘的，差点儿忽略了这么一件大事。”
“吃好了，咱们走吧。”
“走。”
两人急匆匆走出西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