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教父

第18章 出招

与马跃进的处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刻在锦江饭店宽敞明亮的巨大办公室里,金山懒散地斜靠在紫红色的大班椅里,轻轻摇晃着,眼睛盯着大班台上的两台电脑,听着电脑里股票时不时发出悦耳的“咕咕”声,嘴里轻声哼唱着《空城计》里诸葛亮的唱段: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

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

一来是马谡无谋少才能,

二来是将帅不和失街亭。

你连得三城多侥幸,

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

诸葛亮在敌楼把驾等,

等候了司马到此谈呐谈谈心。

西城的街道打扫净,

预备着司马好屯兵。

诸葛亮无有别的敬,

早预备下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

你到此就该把城进,

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左右琴童人两个,

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来,来,来,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声音虽然不大,但唱得是字正腔圆有板有眼。金山是一个京剧迷,颇有其父之风。金山的父亲是一个老票友,解放前还差点儿正式下海,不仅京戏唱得好,越剧也唱得相当不赖。

正当金山眼睛盯着电脑荧光屏,而思绪天马行空之时,秘书唐剑喜形于色推门进来,恭敬地站在金山对面:“董事长,这一仗咱们已经大获全胜了。”

金山并没有显得有任何惊讶,平淡地问道:“哦,你这么有把握?”

唐剑赶紧解释:“刚才我打电话问冯晓云,场内经发证券席位上有什么变化。冯晓云说经发证券那边的三十多个出市代表,今天只到场了不到一半,而且经发证券的席位上连续三天以低于成本价在大量出货。听冯晓云说,是有人在催他们还钱。冯晓云算过,经发证券在这三天出的货大概占他们在‘轻工机械’上持股量的60%,平均价格在六十元左右,远远低于他们的成本价。这一下他们可是亏得底儿都掉了。粗略估算,他们应该亏了有一个亿。”

“好。他们的注册资本才五个亿。这下得让他们趴下了。不过,他们后台太硬,咱们还不能完全掉以轻心。你告诉场内,只要是经发证券想拆入的资金,就要不惜代价给我抢过来。强龙还想压过地头蛇?做梦!”

唐剑唯唯诺诺:“是,董事长。”

金山意犹未尽,接着说道:“还有,如果他们不惜代价出货,价位合适时咱们也可以再接一些。你们灵活掌握。你再关注一下周边市场的资金情况,目前武汉、天津两家交易中心的资金拆借量在不断增大,大有超过上海和深圳两家交易所的势头,而且这两家交易中心也在积极争取成为第三家交易所。还是那个原则,‘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只要发现是经发证券想拆入的资金,咱们就不惜代价抢过来。我看他们还有什么戏唱。”

唐剑恭维道:“董事长深谋远虑,这下算是给经发证券来了个釜底抽薪,量他们再也折腾不起来了。”

金山高傲地往后仰了仰脖子,得意地说:“看以后谁还敢在上海滩上和咱们叫板。”

此时的金山,真正体会到了那句名言:“与人斗,其乐无穷。”想当年,在云南插队时,他从内心反感这句话,可今天,这是怎么啦?心底里无意间就冒出了这句话,而且与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境竟然是那么合拍。

唐剑接着告诉金山另外一个消息:“董事长,听说这两天经发证券总经理马跃进失踪了。您知道吗?”

金山一惊,急忙问道:“谁说的?消息可靠吗?”

唐剑回答:“刚刚冯晓云在电话里告诉我的。说是经发证券的场内负责人叫林芙蓉告诉她的。应该不会有错。”

金山略略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难怪,难怪。我还在想,这两天咱们的操作怎么这么顺利呢。敢情是蜀中无大将啊。”接着又问唐剑:“知道马跃进失踪是怎么回事儿吗?”

“说不好。似乎与咱们这边有点儿瓜葛。场内都议论开了,说这是我们干的,因为这两天就属咱们交易量最大。但还不知这是从哪儿放出的风声。”

“放屁。这是对我金山人格的侮辱。”

“可不管怎么说,董事长,马跃进失踪客观上对咱们太有利了。”

“我金山用不着用这种下三烂的手段去赢对手。你说,这事会是咱们这边的人干的吗?除了公司,个人大户谁在这个品种上持仓最大?”

“持仓大的真不少,最大的还是老江吧。这几天他一直在出货。”

听了这话,金山内心一惊。他没再表态,只是对唐剑说:“你密切注意形势的发展,注意今后一段时间经发证券的反应。”说罢,挥挥手,示意唐剑退下。

“明白,董事长。”唐剑退了出去。

金山呆坐了片刻,似乎思绪还没有从刚才的消息中转换出来。

几分钟后,金山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起了电话,冲着电话里喊道:“把江白龙给我找来。”

不一会儿,江白龙进来了。

金山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一指自己大班台前的皮椅,意思是让江白龙坐下。

江白龙也没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金山对面。屁股刚一接触椅子,江白龙就猴急地问:

“哥,你找我什么事?”

金山冷笑一声,没好气地反问道:“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这几天的盘面是怎么回事?先告诉我,你这几天挣了多少?”

“怎么回事?好事啊,这样咱们不是都赚钱了嘛。我嘛,赚得不多,也就几百万吧。谢谢哥的支持啊!”

“支持个屁!我问你,为什么你都抛了?”

“那还用问,股价下跌,咱不出还等什么?等着把咱套进去啊?”

“狗屁!我问你,马跃进是不是你找人弄进去的?”

江白龙不明白,一向温文尔雅的表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粗鲁。但江白龙依旧一脸的满不在乎,头一歪,嘴一撇:“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明说吧,哥,是我几个朋友看不惯马跃进那么趾高气扬、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劲儿,略施小计。”说到这儿,江白龙用右手拇指掐着右手小指肚儿,极端不屑地说:“你也看到了,效果不错吧?”

看江白龙满脸得意之色,似乎还想表演,金山不满地打断了他的话:“效果不错?你觉不觉得你这样做不上道?再说了,马跃进绝不是省油的灯,你这一下,捅开了一个马蜂窝。他会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生意就是生意,别动人家个人。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树一个马跃进这样的仇人,弄不好,一世都不得安宁。”

“哥,你这是怎么啦?我这是帮你,既帮你挣钱,也帮你成为上海滩的老大。你怎么变得这样胆小了呢?”

“我不是胆小,我只是不想树敌太多。”

“你不用怕,姓马的那小子要是敢跟咱们叫板,我找人废了他。”

“胡闹!你少给我惹麻烦,赶紧找人把马跃进弄出来。以后绝不能再做这种事,听到没有?”

“我能把他怎么着啊?公安局请他协助调查,休息几天,吃吃免费的官饭,多美!放心,等我空仓了,他就出来了。”

金山挥挥手:“你走吧。我一人待会儿。”

江白龙有些委曲,又有些满不在乎,看了金山一眼,未再说话,出去了。

金山坐在大班椅里,久久没有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