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教父

第22章 扎钉拔钉

当日下午,马跃进从北京飞回上海。

马跃进下了飞机,严冬早在虹桥机场到达厅的出口处等候多时。自从上次出事后,马跃进每次从北京到上海,严冬都会到机场接机。

见到马跃进,严冬快步迎了上来,边从马跃进手中接过手提密码箱边说:

“马总,您可回来了。您要再不回来,咱们公司又要出大事了。”

马跃进看了严冬一眼:“到底怎么回事?”

“咱们被人举报了。”严冬急切地说,“您还记得咱们这儿有个五次三番提出要进大户室,但我们一直没同意的叫江白龙的人吗?听人行的朋友私下告诉我,他把我们举报了。”

马跃进不急不躁地说:“上车再说。”

他们穿过机场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候机楼,吴义的车已经等候在外了。吴义见到马跃进和严冬走出候机楼,立即从车里出来绕过车尾,边向马跃进打着招呼边将右后侧车门打开。等马跃进坐进车里,吴义轻轻撞上车门,跑回到驾驶座上。严冬坐在了前排副驾驶位置。车子缓缓驶出虹桥机场。

上了通往城区的马路后,马跃进并没有立即询问公司遭人举报的事情,而是问严冬:“冬子,洪波在忙什么?”

严冬回答:“洪总说有重要客人来,所以没来接您。”

吴义不等马跃进说话,插言道:“扯****蛋,他哪里有什么重要客人?他是巴不得看公司出事呢。我敢肯定这事儿就是他在背后指使的。”

马跃进严肃地制止吴义:“你别信口胡说。”其实在内心深处,马跃进对洪波确实有看法,只是此刻不便在下属面前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来,但说是他在背后指使的,马跃进倒没有这样想。

“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发生这么件大事,您又不在家,他根本就不闻不问。冬子向他汇报,他说这种事他处理不了,不属于他管辖范围,等您回来再说。您看,这不是诚心想看您的笑话吗?天天见这个见那个的,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狐朋狗友。好像比您还忙,也不知他在忙些啥。”

马跃进说:“得了,你少说两句,专心开你的车。”马跃进对吴义爱打听、爱多嘴的毛病,很是反感,不止一次两次提醒吴义,但这人就是改不了。

严冬说:“马总,公司上层的关系,我们做下属的不便评论。但出了事,您不在时,总得有个人出面协调处理。咱们这个社会,只要功夫做到家,多大的事儿也不算事。要是功夫没做到家,人家会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芝麻绿豆大点小事,能给你上纲上线弄得天塌地陷。”

严冬这么一说,马跃进也意识到,如果真要出了什么大事,自己又偏巧不在时,该如何处理,还真是个大问题。以后,还真得物色一个知心可靠的副总。眼下是否可以考虑自己不在公司期间,给严冬一个授权,让他去处理,也锻炼锻炼他。这几年下来,严冬跟着自己,进步神速,当然也没少吃苦受累。这小子心思缜密,在公司内外人缘也很好。现在与交易所的关系,与人行的关系都处得不错,是块好材料!唯一的不足就是太年轻。马跃进从内心来说,非常欣赏严冬。马跃进不善于表扬人,而且现在严冬还不成熟,所以马跃进更不便说出对严冬的赞赏。不过,从马跃进的实际行动,严冬早已看出马总对自己的垂青,所以严冬也尽力为马跃进着想,真正成为马跃进的得力助手。但马跃进转念一想,如果给了严冬一个授权,那相当于明白无误地告诉了公司员工包括洪波,自己不信任洪波,也将自己与洪波私下的矛盾冲突公开化了。这个局面马跃进至少在目前不想看到。还是得从长计议,小不忍则乱大谋!

“你说说股民告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严冬在前排车座上扭头向后,侧着身子,向马跃进汇报事情的经过:

“是这样,马总。江白龙在咱们公司炒股才两个月的时间。自打他一过来,就三番五次要求我们允许他透支。他也曾经找过我,考虑到他这个人的口碑和一贯作风,我告诉他,我们公司不允许给私人融资;人行对我们监管也非常严格,经常定期检查,严禁我们向股民融资。但他就是不死心。交易部架不住他软磨硬泡,看他账面上也有五十万资金,最后就同意了,按1:1的比例给他配了资。”

“那他为什么举报我们?”

“就是为这透支的事情。咱们给有些大户透支的事情,其实公司里的员工都知道,股民中也有不少人知道。这在证券界都属于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在这样做。我请人行的刘一山处长吃饭时他私下告诉我,其实人行也完全知道这种事情,要不然市场上哪里会有这么多资金?只是这种事情民不举官不究。交易部给江白龙配资后,让他进了大户室。根据规定,这样的资金量,足够进咱们的大户室。这也是便于咱们监管。”

说到这里,严冬顿了顿,想等着马跃进再问什么。但马跃进在认真听严冬说话,没吭声。严冬接着说道:

“春节后交易部新招进来一位叫严伟的员工,您还亲自面试过,记得吗?”马跃进回答:“记得,那小子是北京人,刚刚从一个三流大学毕业。他是证监会一位主任的亲戚,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到上海来。那位主任找到我,一定要我帮这个忙。咱还有事求人家,这个忙不能不帮。你俩知道就行,别对外说。”马跃进冲着前排的吴义和严冬嘱咐,然后道:“进来这俩月,我还没与他打过照面,表现怎样?”

严冬说:“刚毕业的,好些事情还在学习过程中,都正常。”

吴义又忍不住接着严冬的话说道:“我看不是个什么好鸟。”

这回马跃进倒没骂他,因为马跃进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于是问吴义:“怎么这么说呢?”

吴义调侃道:“一个字:懒!两个字:太懒!三个字:特别懒!”

马跃进又骂吴义道:“你他娘的就说不出一句正经话!”

骂罢吴义,马跃进转对严冬说:“接着说。”

严冬说道:“吴师傅说他懒,是有那么点儿。干活不主动,拨一下动一下。与上海本地的员工反差挺大的。也可能是刚参加工作,眼里没活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吴义又接了一句:“还横呢。”

马跃进笑着说道:“我上研究生时,同学们就给北京同学总结了三条,叫做一馋二懒三横。看来这小子占了两条。我这么说,老吴你没意见吧?”

吴义根本脸不红心不跳,也调侃地说:“老板你怎么说都对,老板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起码也能顶上一百句,是不是?”

“哈哈!”听着的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了。马跃进随口骂了一句:“你还能怎么贫?”

严冬说:“可能是做事、说话都有点儿愣,这回这事他是直接导火索。他也没弄清楚江白龙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把公司给别的一些客户提供透支的事情说给江白龙听了。隔了几天,举报信就到了人行。事情就是这样。”

听到这儿,马跃进在想,如果单纯是工作失误倒还好办,怕就怕这是有人为了搞乱公司,故意所为。但马跃进并没把这想法说出来,他担心吴义把这话透露出去,坏了自己的大谋。

马跃进接着问道:“江白龙为什么要这样做?不合情理啊。后来怎么了?”

“刘处长说,材料还不是直接交给证券处的,而是交给监察局,由监察局转到证券处。所以证券处连个转弯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只得照章行事。这后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现在还不太好说。刘处长就有这样的怀疑。这事说明举报人知道我们与证券处的关系不错,干脆就绕过了证券处。可能举报人与监察局关系不一般。刘处长说,一般情况下,监察局是不会接手这类案子的,他们只对内部监察。但在外部案件牵涉到银行内部人员时,他们也会接办。反正这次这事让人觉得挺蹊跷,严格说来,监察局接办显得依据不足,可人家就是接下来了,弄得刘处长都有些神经紧张。”

听了严冬的分析,马跃进说:“冬子,你的工作做得不错。以后还得加强与人行各有关处室的联系,多与他们一起活动活动。钱不是问题。这个案子,事情不大,但看来不简单,背景还挺复杂。”

严冬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证券处想找洪总约谈,洪总对人家说这事不由他分管,让人家等您回来再谈。证券处为此多少还有点儿想法。您回来就好了,赶紧过去一趟。”

“嗯,这样,你下午陪着我去一趟证券处。但我问你,江白龙具体是怎么举报的?”

“刘处长说,举报材料写得倒不复杂,就两页纸,署的‘江白龙’的真名。我看复印件上的签名,后来又查了他留在我们公司的开户资料,签名应该不是仿冒。举报材料核心内容两条:一是说我们与别人签订国库券托管协议,人家把钱给我们,我们给别人开具国债代保管单,说我们利用这种方式变相融资,而且金额巨大,但材料里并没有提到多大金额。二是我们给予客户透支,长期开展透支交易。”

马跃进恨恨地说:“他娘的了解得还真清楚。”稍瞬,马跃进又问严冬,“江白龙现在还在咱们公司吗?”

“走了,他举报之前就清户了,把钱结清之后,咱们就让他把账户转走了。这几天没见他再来。”

“他平时与我们公司哪些人交往比较密切?”

“交往最多的还是交易部。可那都是业务上的一些正常往来,没看出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他转到哪里去了?”

“我让人偷偷跟踪过,他转到亿邦证券总公司营业部去了。”

马跃进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这事又与亿邦有牵涉?

“发现他与交易部之外的什么人有过什么接触没有?”

“没有,至少到现在,我们没有发现。回头我再摸摸这方面的情况。您看这件事情,要不要请北京方面出面?或是找找人总行的朋友?”

“看情况吧。监察局这边,我们这几年还真忽略了,没想到他们会找事。看来以后做事不能急时抱佛脚,要未雨绸缪。冬子你以后在这方面多花点儿工夫,动点儿脑筋。上海人其实挺好打发,胃口不大,比别的地方的人强多了。好多地方的人吃了你的喝了你的,回过头来像没事人一样,甚至还落井下石。”

“嗯,我听您的。”

“还有,这次股民闹事,你们都留心一点儿,看看究竟有没有高人指使。如果咱们公司有内鬼,一定要把他揪出来。不过,我对咱们内部还是挺自信的,至少目前是这样子。要是外面有人想使坏,咱们一是要早做准备,弄清了是谁指使的,老子一样能收拾他。”

还没等严冬说话,吴义忍不住又开口了:“老板,您真行。有您在,谁也不敢欺负咱们。”

马跃进听吴义这种奉承拍马的话早就听腻了,沉着脸说:“你开你的车,就你话多。”

“好嘞!”

一个星期后,林芙蓉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在马跃进的授意下,林芙蓉在交易所内的红马甲中有意聊起自己公司股民闹事的事情,说搞得公司焦头烂额。别人听了,都只当是新闻,只有林芙蓉的小老乡,同为上交所红马甲的亿邦证券公司出市代表冯晓云听了,露出诡秘的一笑。林芙蓉凭直觉感到冯晓云可能知晓一些内情。下班后林芙蓉约冯晓云一同去逛商场,林芙蓉还特意给冯晓云买了一条非常漂亮的纱巾。逛完商场,林芙蓉又邀冯晓云一道消夜,辗转地打听到了事情的大概原委:

亿邦证券有一个名叫江白龙的大户,新近从杭州过来的,与亿邦的董事长金山关系非常密切。据说,江白龙在杭州时的绰号叫“混江龙”,社会上笼络了一批小混混,找茬打架是常事,谁都怕他,他开户的证券营业部都视他为瘟神。他到上海来后,原来他在杭州开户的那家营业部甚至燃放鞭炮庆贺。他到上海后,在亿邦开了户头作股票。前段时间,不知为何,他又在经发证券开了户。经发证券一看有这么个大户过来,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想到这里面暗藏杀机,所以最后落入了江白龙的陷阱。不仅如此,马跃进前不久莫名其妙被传唤一个星期的事情,也极有可能是金山授意江白龙找人干的。

马跃进听后,仔细一想,这些话,可信度应该比较高。好啊,正找你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经过上下打点,终于大事化小。

两个星期后,证券处出具了一份调查报告,称经发证券公司在开具国债代保管单方面并无违规之处,也未查实有向客户透支的行为。因此,经发证券并未构成扰乱金融市场秩序。

刚刮起来的那点儿风,还没来得及掀起波澜,在马跃进的运作下,很快也就风平浪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