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教父

第39章 除奸

很快就要到“十一”了。每逢节日,公司办公室一班人都异常忙碌。北京、上海还有全国不少地方的政府机关、有资金往来的大型国有企业,都必须拜访。礼重了,人家怕有受贿嫌疑,不敢收;礼轻了,人家在不同的公司之间就分出了高下,自己今后的待遇会有所不同。

所以过节送礼,非常费心,很难拿捏。按马跃进的个性,他才不会低三下四去拜访那些政府官僚呢。可人在江湖,有时就是身不由己。因此,今年也和往年一样,最重要的几家,马跃进一定得亲自登门拜访。其他大多就由其他副总、公司办公室或业务相对应的部门去跑了。

汽车驶出公司大门,前往上海市人民银行证券管理办公室,汽车在上海狭窄的街道上行驶着,吴义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不停地摁着车喇叭。

吴义关切地问道:“老板,昨天夜晚睡得怎样?”

马跃进阴沉着脸,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还好。”

吴义试探性地问:“老板,‘十一’放假,您怎么安排?是在上海过还是回北京?”

“回北京。”

吴义进一步地试探道:“郑州那么大的事情,您怎么没有亲自出马?这回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郑州的事情不做了。”

“那为什么啊?大家盼着您扳回一局,年终还能有点儿盼头。”

“人家都已经埋伏好了,提前建了仓。咱要是真进去了,怕是亏得连裤子都没得穿,还盼头呢。”

“是这样啊。”吴义若有所思地回答了一句,再没吭声。

突然,马跃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忙从公文包里拿出手机:“喂,老李,是我。咱们还得抓紧动作。我想节前还是在上海做一把,做那只咱们早盯住的‘天津磁卡’,你看怎样?当然还是做多了,咱们仓里又没有这只股票,想做空也做不成啊。你今天赶紧安排一下,明天建仓,动作大点儿没事。一会儿我从人行回来再当面对你说。你赶紧安排。”

显然,电话里李卫国遵命行事了。马跃进满意地收起了电话。

收起电话后,马跃进似乎无意间斜瞟了吴义一眼,发觉吴义若有所思。吴义并未察觉马跃进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

回到办公室,李卫国正等着,马跃进把一路的情况对李卫国说了说。

李卫国告诉马跃进,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如果吴义用电话向外通风报信,他最常用的司机休息室的电话和会议室的电话,都已经悄悄加装上了录音装置,打进打出的电话都会自动被录音。如果吴义出去与人见面,现在跟踪拍照的人也已经找好了,是外面的人,不是公司的,与公司的人没有任何来往。

正说话间,有人敲门。马跃进一听就知道是吴义,冲着门使了个眼色,接着喊道:“进来!”

吴义推门进来,叫了一声“老板”,一看李卫国也在,说了一声“李总,您也在这儿”?

马跃进问:“什么事?”

吴义回道:“老板,您还出去吗?”

“怎么了?”

“我肚子有点儿不舒服,想去医院看看。”

马跃进显得挺为难:“还有好几家要走,再往后拖怕‘十一’之前来不及拜访完。你刚才不都好好的吗?这样,你先克服一下,我这儿好些治胃病的药,你翻翻看,有没有适合你吃的药。”

吴义一看马跃进的态度,也只好作罢:“行啊。我下去喝点儿热水,也许能顶过去。你们谈,我就不打扰了。”说罢,吴义转身出门,又把门带上。

马跃进见吴义出门后,和李卫国相视一笑,说道:“老子就不让他出去。让他在公司打电话,这样咱们更便于控制。你赶紧让人盯着他,把那两台电话机空出来,其他的电话机旁一定得有人,这样,他想打别的电话都打不了,逼着他只能用那两台安了录音机的电话。”

“行。其实别的电话边一般都是有人的,我再下去检查一下。”

“去吧。”

第二天上午10点,马跃进一到公司办公室,李卫国立即把昨天司机值班室里提取的电话录音磁带交给了马跃进。在马跃进从宾馆出发来公司之前,李卫国就已经通过电话将情况报告给了马跃进。这回可是人赃俱获。这时,马跃进反倒平静了下来,他让吴义把车开到公司,告诉吴义哪里也别去,说一会儿有事要找他。

马跃进拿着李卫国递过来的磁带,把它放进录音电话机的带仓里。按下放音键,录音机里清楚地传出里面吴义的声音:“喂,唐秘书,是我,吴义。”

“哦,吴师傅啊,是不是有事?不是说不让你在公司里给我直接打电话的吗?”

“没办法,今天实在走不开。不说了,赶紧说正事吧。这边明天就有大动作了,今天正在安排呢,说是做‘天津磁卡’。马总现在在调资金,说是要做一把大的。还说这回不怕亿邦捣乱了,已经把亿邦调动到郑州期货市场上去了。”

“消息准确吗?”

“马总在车上打电话给李总布置的,我亲耳听到。”

“好的,辛苦你了。你的报酬一切照旧。”

“好,你们好好应付吧。不能多聊了,挂了。”

“咔嚓”一声,录音里电话挂断了。

马跃进听完,木然坐了半天,一句话不说。

李卫国望着他,迷惑不解。

电话答录机仍在运转,发出“咝咝”声。大约过了有半分钟,李卫国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帮马跃进按下了电话答录机的停止键,试探地问道:“老马,你发什么愣啊。这事已经水落石出了,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开除?处分?还是警告?”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马跃进痛苦地回答,“吴义是我一手带过来的。要不是我,他当时连个饭碗都没有。我最想不到的是他会辜负我,太让我难受了。这个娘卖×的!”

“你能想出他为什么会这样吗?”

马跃进摇摇头:“为钱?应该不是吧。他现在在这儿的收入,比起他在经济发展部时的收入,起码提高了十倍。才三年多时间,难道这还不满足?”

“那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马跃进又摇摇头。顿了顿,马跃进以商量的口气对李卫国说:“老李,你说我这人的为人怎样?”

“老哥,你的为人还能有啥说的呢?直率、义气。但这也正是做领导的弱点,太信任人。我虽然进公司时间不是太长,但也有一年多了。下面人多数都敬重你,但没人怕你。作为领导,其实还是要有几分威严的。再就是说你有时对人对事不是太讲究原则性,对自己信得过的人,不管他表现如何、能力如何、口碑如何,即使大家都反对,你也会重用。就说吴义,我来公司一年多,就发现这人身上毛病不少,其实他根本就不适合当司机,当司机最根本的一条,就是嘴得严。你看看他,咱们在车上商量的任何事情,很快就能在公司员工中传开,因为他以知道领导商量的事情为荣,把这当成了抬高自己身价的资本,好让员工们对他刮目相看,典型的狐假虎威。”李卫国打开了话匣子,一下子收不住了,“还有,你看没看见过他对公司除了你我之外的员工一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经常叼着一根烟卷,站在公司走廊上,见一个褒贬一个,同事们个个都烦他。”

听到这里,马跃进点点头:“有些事情我知道,但我一直把那些当成细枝末节。回过头来看,是有问题。”

李卫国接着说道:“你看他与多少人吵过架?公司几乎一半的人都被他得罪了。大家以为你护着他、宠着他,是你给他在背后撑腰,谁也不敢跟你说。要不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这样说他,你肯定还听不进去。是不是?”

马跃进惭愧地说:“是。我对他是太放纵了。我是应该早早给他换换岗位的,去办公室里做个副手,跑跑腿应酬应酬什么的,他都还行。那样的话,可能对他也好,对公司也好。看来,这里面也有我用人不当的问题。以前冬子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我也听不进,还总觉得大家怎么都嫉妒、排挤他。”

“那你想好了,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是热处理,还是冷处理?”

“刚才我在想,就算把他杀了,也挽回不了什么。咱们能不能将计就计,把这录音当做一个随时可以收拾他的证据,然后到一定时候让他往那边传递些情报。亿邦不是要整垮咱们吗?咱们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好好陪他们玩玩,你看怎样?”

“好,好,太好了!真有你的。这招妙极了!这叫将计就计。就这么办!怎么着,我现在就通知吴义上来?”

“嗯,你让他上来吧,你也一起参加。”

不一会儿,李卫国领着吴义进来了。

“老板,”一进门,吴义还同往常一样,一副轻松自得的样子,喊了马跃进一声后,一屁股往马跃进大班台前的低背靠椅里坐下,“您有事吗?”

马跃进黑着脸,并没有回应吴义,而是对李卫国说:“李总,你也一起听听。”

听到马跃进说这话,吴义心里敲起了小鼓:事情不好,是不是老板怀疑自己了,从来没有对自己这种态度啊,严肃得有点儿可怕。不会吧,自己行事非常机密,再说了,上次老板组织全体员工开会,不是说什么也不追究吗?吴义想不明白。

待李卫国也在班台前的另一把低靠背椅上坐定后,马跃进不紧不慢地开腔了:

“老吴,你进公司几年了?”

吴义听起来更觉诧异,我是你招进来的,你还不知道我进公司几年?但又不得不回答:“老板,公司筹建我就过来了,到现在应该三年多一点了。”

“你觉得这三年,我对你怎么样?公司对你怎么样?”

“老板对我恩重如山。您不仅帮了我,也帮了我全家,我们全家人都对老板的恩情感激不尽。”吴义一边说,一边内心在想,要坏事,老板肯定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要不然绝对不会这样问自己。

“那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或是遇到了难以克服的难关?”

“没有。虽说住房方面紧张点儿,可日常生活都没有问题,小孩上学的问题现在也全都解决了。这得感谢您的大力帮助。”

听到这里,马跃进终于拢不住火了,一拍桌子,冲着吴义怒吼道:“那你为什么要吃里爬外,坑害公司、坑害我马跃进?”

吴义此时还不清楚马跃进的底牌,自己不能不打自招-那可不是小罪过。要是交代了,最起码自己的饭碗不保,这名声传出去,这辈子估计也再不会有人用自己了。于是吴义强装镇定,强辩说:“老板,您怎么这样说?我吴义跟随您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的恩德,我是感激不尽,怎么会坑害公司,怎么会坑害您?”

“狗娘养的,还敢嘴硬?”马跃进听到吴义还在为自己辩解开脱,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嗓门更大了:“老李,你让他自己听听!”

李卫国一言不发,打开电话答录机,把里面的磁带往回倒了一段,按下了放音键,随即传出了吴义给唐秘书打电话通风报信的清晰声音。

吴义似乎被人打了一闷棍,一下子瘫软在坐椅里。还没有听十秒钟,冲着李卫国直摆手,意思是不要再放了。

李卫国伸手摁停了答录机。

马跃进继续冲吴义咆哮道:“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你的嘴封都封不住,现在怎么哑巴了?娘卖×的。看到你大我几岁,老子真是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兄长对待。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就是这样感恩戴德的?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此刻的吴义,脸上显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李卫国接过马跃进的话茬,尽量平静、和缓地说道:老吴,马总今天让我喊你来,并不是为了对证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公司的事情,其实你做的事情,马总全都掌握了。他这样做,没有直接将你的事情上交,更没有向公安局报案,因为他还念着你的旧情。如果他要拿着这盘录音带,告你个商业间谍,只怕你赔得底儿掉也赔不起公司的损失-那些损失可都是国有资产,就算你把牢底坐穿也出不来。

“我来得晚,但我看到了,你虽然名义上只是一名司机,可马总根本就没有拿你当普通的司机对待。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知道,当他了解到这件事情时,是多么伤心,这些天为此没睡好一个晚上。”

李卫国还想往下说,吴义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退后两步,面冲马跃进,“咕咚”一下子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嗑头。他一边嗑头,一边自己骂自己:“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人做的。我对不起您,我对不起公司。您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语无伦次,涕泪横流。

马跃进一言不发。李卫国起身把吴义拉了起来,又从班台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他。吴义接过纸巾,哆嗦着擦掉眼泪和鼻涕。

李卫国接着说:“马总不忍心看到你结局太惨,所以才私下里喊你来谈。你啊,把你的事情原原本本向马总说说,以实际行动争取他的原谅。你要重新取得马总的信任、公司的信任,就不能再有任何隐瞒了。”

听李卫国说到这里,吴义抬眼看了一眼马跃进,马跃进脸色依旧冷若冰霜。

吴义心想,事到如今,证据已经让人捏在手里,还不知道老板知道多少呢,要是不一次全说出来,肯定要引起他的更大怀疑,以老板那么强的报复心,对自己绝对没有好处。一步错,步步错,事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先救眼前燃眉之急吧。

于是,吴义稳了稳心神,把自己如何受人威胁和利诱,一步一步陷入亿邦设下的陷阱的过程,毫无保留地对马跃进和李卫国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