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城大业

第23章 明月在上,流萤失光(五)

第22章明月在上,流萤失光(五)

“从这里出去就是宫外,这可是我的秘密通道哦,你就从这儿爬出去吧!”当年的他,和现在一样有着让人目眩的阳光笑容。

若不是他,自己恐怕早就和全家一起填进万骨窟了。

郎忆寒,他救过你。

可是,他也是杀害你全家凶手的子嗣,凭什么你的家人都死了,而他们却活着?你已经放过他不止一次了,情也该还完了,以后你们是仇人,是敌人。

“喂!”金靖齐早已放弃了灭口的念头。那个逐渊似乎非常渴望通过自己给郎忆寒加个通敌的罪名,自己掌握着郎忆寒的弱点,目前是安全的。

难道他想起来了?郎忆寒略带希冀地望着他。

“没有医官,药总有吧?”金靖齐抓着一头乱发说,“没有?我原来的衣物呢?那里面有药的。”

“闭嘴。”郎忆寒早知道不能对他抱有期待。

金靖齐无赖地拉开松松披在身上的衣服,露出古铜色健硕的上身,指着自己身上恐怖的伤口说道:“你那是什么态度啊,是你把我抓回来的,你就要对我负责!再说要不是因为你的仇家,我至于被人打得这么惨吗?”

郎忆寒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金靖齐看郎忆寒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觉得很没有面子,一边“哎哟、哎哟”地喊痛一边说:“这要留下疤可怎么办啊!我玉树临风的形象啊!”

郎忆寒转过头去,当作没听见。

“做人要有良心好不好?我可到最后都没出卖你!”

郎忆寒无奈,心想这绝对绝对是最后一次。然后找出了雪从双留给自己的珍贵伤药。

修长的手指从一个白玉小罐子里挖出一抹浅蓝色的药膏,均匀涂抹在金靖齐伤口上,沁凉的感觉让金靖齐瞬间觉得非常舒服,可是——

“啊——”金靖齐扭头怒斥道,“你和我有仇啊!”

“我从来没有给人上过药。”郎忆寒一愣,手停住了,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没错,我们还真是有仇。

金靖齐转过头去闭上眼睛说:“要温柔一点,带点感情进去,让我感觉到你的用心和关怀,感觉到你因为带给我这么多伤口,内心的愧疚与心疼……”

金靖齐温暖的手一把抓住了抬腿欲走的郎忆寒的手腕。

“轻点就行了。”金靖齐简单利落地说。

郎忆寒瞟了他一眼,重新拿起白玉小罐子,淡淡地说:“再废话就给你加点料进去。”

金靖齐乖乖地闭嘴,安静地趴在**。金靖齐从牢房被救出来时,只随便披了一件士兵的常服,此刻上衣全部褪到了腰间。不过他哪忍得住,没过片刻又说道:“不过你这人倒是树敌很多啊,连自己人也要置你于死地呢,我看你还是小心点吧!”顿了顿,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郎忆寒上药的手一停,怎么认出来的?你腰间的玉佩曾在少年时晃亮了我的眼,给我希望,给我明媚阳光。只要看到它,还认不出来吗?只是,他什么都不说,依旧细心地上起药来。

鞭痕入骨,还有无数蚂蚁啃噬的细小伤口,再加上独吉射他的一箭——遍体鳞伤的金碧国二皇子舒服地躺在银阙的军营里,被银阙大军的第二号人物“细心”服侍着。

“痛痛痛……不要那么用力,我受不了啊。”

“你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啊!”

“这个药真不错,不过你还有劲儿更大的吗?不过瘾啊。”

“就是这里……啊……好舒服……你看你可以做到的……”

营帐四周的卫兵早已遣散,只有潜伏在营帐阴影里的独吉被营帐里传出来的种种古怪话语弄得脸红了白,白了红。

郎忆寒摆着一张冰山脸,始终沉默着,装作听不见金靖齐的胡言乱语,心里痛恨为什么从双给自己调制的药是如此温和!回去务必要让她调制一些药性强烈,涂上以后能让人难受到说不出话来的药。

“你为什么不对逐渊承认在金碧见过我?这样也许不用吃这么多苦头。如果我没有去救你,后面的酷刑……哼。”郎忆寒一边继续自己越来越熟练的上药技能一边说。

“你一定会来的。”金靖齐淡淡地说。

“哦?”郎忆寒挑眉。

“因为你怕我熬不住嘛。说真的,那个鞭子还好说,但是那个蚂蚁真是太折磨人了。你就是来得及时,再晚一点我可真撑不住了,没准就会说‘是的,我认识郎忆寒!他是我们金碧派到银阙的!他会和我们里应外合摧毁银阙’之类的话。”金靖齐翻了个身,压到伤口“哎哟”一声,又大咧咧地说,“所以你这个药能多给我抹点吗?那么吝啬干什么?药效真的不错啊!凉凉的好舒服。有多的话能送我几瓶吗?”

“没有了。你就配用这么多。”郎忆寒仔细地把白玉小罐子收好,雪从双精心调配的药膏只剩下一半了,他很心疼,“还有,你要再乱叫把人引来了,也就不用浪费药了,反正还会被打的。到时我就把你的随身玉佩、锦囊、佩剑交出去,说我抓的不是普通人,是金碧国的二皇子。绝对鼓舞士气振奋军心,也许银阙立即就能反败为胜。”

“不要!”金靖齐脸上终于露出惊惧的神色。

“怕了吧?你也怕金靖夕立即收了你的大军,不顾你的生死强攻,然后顺利登基吧?”郎忆寒分析道。

“不,我怕丢人……”金靖齐一只手蒙在眼睛上,“我会被水瑶、逸臣还有书白姐笑死的。”

郎忆寒再次无语,这个家伙绝对有让自己随时抓狂的高超本领。

一卷干净的白布砸在金靖齐的脸上。

“干吗?”金靖齐好奇地问。

郎忆寒不耐烦地说:“自己包扎。”

“有人能自己包扎吗?”金靖齐捧着白布无辜地问。

“二殿下怎么能和常人相比,您少年英雄,自然非同凡响,这包扎的小事怎么能难得住您?请恕忆寒无礼,实在乏了,先行休息。”郎忆寒皱着眉看了看惨不忍睹的床和**的那个伤痕累累的人,最终选择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

没过多久,他感觉到有人喊他,一怒,睁开眼后看到的情形却让他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刚才没被绑够吗?”

原来金靖齐给自己包扎结果被白布条缠住了,动也不能动,只好在他身边蹭来蹭去,求他帮忙,“你自己给自己包扎一个看看,没准还不如我呢!”

郎忆寒无奈,只好起身帮他把绷带缠好。

把洁白的绷带一圈圈地从他平坦的小腹缠绕向上。金靖齐的胸膛很宽阔,手环过去的时候脸几乎要碰到他的后背,灵巧的手指带着白布条在金靖齐的腰间、胸腹处游走。郎忆寒从没有和人如此亲密地接触过,尤其是和刚刚还下定决心一定要与他为敌的人,觉得十分别扭,紧咬着下唇,表情不甘不愿,心想一定要快点结束。偏偏刚才一直油嘴滑舌的金靖齐此刻却一言不发,安静的营帐内流动着尴尬而奇妙的情绪。

金靖齐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他脑中此刻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一种清凉如泉的气息顺着他的后背流淌下来,无处不熨贴。低着头,看着那双细白如玉的双手和纤细的手腕发呆,这个男人怎么连手都这么好看呢?

原来以为绯羽是自己见过最美的人了,可是郎忆寒的矛盾、隐忍、智谋、神秘和他带给自己那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让金靖齐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老子不要当断袖啊!金靖齐在心中无力地呐喊。

折磨两个人的包扎终于结束了,金靖齐倒在**,觉得比刚才的拷打还让他难受,汗都下来了。郎忆寒也松了口气,舀水洗手。

“喂,你身边可不怎么干净,不然那个逐渊怎么会知道我认识你呢?应该就在你抓住我的那一天带去的人当中吧,不处理好以后会出问题哦!”回复平静的金靖齐侧躺在**,一只手拄着下巴,歪着头对郎忆寒说。

“不劳你操心,早就处理了。”郎忆寒没好气地收拾着各种装着药品的瓶瓶罐罐。好在只是个低层的探子,不认识金碧皇子的服饰,只看到金靖齐说认识他就汇报给了逐渊,抓住金碧皇子的消息才能瞒下去。

“那什么时候放我走啊?”金靖齐痞痞地说。

“我费那么大力气捉了你,为什么要放?”

“此一时彼一时啊。现在我在这儿,你更危险,而且我早已告诉我的监军桃书白,若十天不归,她就会带着我留守的全部人马投奔我皇兄。”

郎忆寒定定地看着他,“你真不想当皇帝?”

“不想。”金靖齐果断嘟嘟囔囔地回答,“又累又危险,没什么意思。要不是母后强迫我才不趟这浑水呢,我皇兄不是挺好嘛。”

“所以你跟金靖夕根本就是演戏给玉然皇后和天下人看?”郎忆寒问道,可是却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你那不是有我的玉佩吗?直接给桃书白就行了……”金靖齐迷迷糊糊答非所问地呢喃着。他竟然毫无防备地躺在敌军军营里呼呼大睡起来了!

不过,他又怎么会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的人呢?

回想战事,郎忆寒忍不住皱了皱眉。

难怪逐渊那样生气,金靖齐的厉害让他也始料不及。他虽然宣称全军进攻银阙,却偷偷留了一半人马在原地交由心腹指挥,并让随军的史官桃书白监军,保证了大军在他不在时亦不会混乱。他自己虽然在莫君山被郎忆寒抓到,他带的一班人马却很快赶到金靖夕那里,将逐渊内外包抄,不但将逐渊的军队驱逐出金碧,还趁胜追击,攻进了银阙国的境内。

如今他若不归,他留守的五万人也会在桃书白的命令下归顺金靖夕,到时候金靖夕实力大增,战争就会偏向一边倒的局势,逐渊很快就会兵败。他想要的金碧、银阙两败俱伤的局面就不会出现了。只有他回去了,才能收回自己的军队,碍于玉然皇后那边,决不能直接和金靖夕合兵,逐渊才有一战之力。

金靖齐说的没错,现在他在这里非但不会帮助战局,反而会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烦恼。

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郎忆寒开始怀念有从双在身边的日子了。

从双,如果你在,该有多好。

自己和金靖齐现在能和平相处,完全是因为两个人手里都攥着对方要害,当没有这层关系的时候,两个人必定又会开始拔剑相向,这,是宿命。

郎忆寒从怀中掏出那块从金靖齐身上搜出来的小时候给自己留下过深刻印象的玉佩,晶莹的玉佩上龙腾的图案围绕在一起,看似随意,却独独绕出了一个“齐”字。

监军桃书白?

书白姐姐,我们有多久没见过了?若然重逢,你可还能记得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