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殛之魔教东征

正文_第8章 雾生谷底(4)

沈家秀一边逐桌敬洒,一边用眼角余光注视着许飞扬,整个寿宴彩棚中,只有他一人不吃不喝的,而这并不是沈庄下人的疏忽,而是看着他以恶龙守护宝藏的姿态守护桌上那瓶鲜花,没有人敢上前轻触霉头。

沈家秀以不解的目光看了看跟随身后的管家沈禄,沈禄摇头苦笑,报以同样迷惑的目光,沈家秀加紧敬完几桌酒,便径直向许飞扬这桌走来,许飞扬不仅对自己的独特状态毫无觉察,连沈家秀走到身边也没有发觉。

看来不是全神贯注在这朵花上,便是已神游物外了。

“许少侠喜欢花?”

许少扬如梦方醒,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沈家秀,脱口答道:

“喜欢”。

“这种花我们园子里很多,许少侠既然喜爱,走时拉上一车好了。”沈家秀微笑着说,心里却不禁纳闷,他虽不是武林中人,但对武林中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

每天到庄来的武林人士,食客居不断更新换代的食客,还有他遍布全国的商铺,都是他的情报来源。

但在剑仙门许飞扬这一条下确实没有“喜爱花卉”这一点。倒是峨嵋派的女弟子们爱花成癖,却也是尽人皆知的事。

“别的我不爱,我只要这一朵。”许飞扬坚定的说。

“这是为何,花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许飞扬摇摇头,又长长叹了口气,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这一朵有什么特别?我来看一看。”沈家秀端起水瓶,就着目光仔细端详花的叶脉。

“沈庄主,在你眼中,它或许和别的花儿一样,而在我心里,它却是唯一。”

“唯一?”

“是的,世间唯一。”

“许少侠真是慧眼,我老了,实在看不出什么,我能看得出的是:这朵花已经开始枯萎了,就算用水养着,到明天也就全谢了。”

许飞扬不再说话,眼中却流露出狂热痴迷的目光,似乎要用一种神奇的力量把时间留住,让这朵花永远保持在这种最美艳的状态。

沈家秀不知他着了什么魔,也无法劝解他,只有苦笑着叹了口气,心里暗自思唯:

看来在剑仙门这一代传人的条目下还要加上两点,一是痴迷花卉,二是时而疯狂。

他把许飞扬面前的花瓶挪开,吩咐身后的家人:

“快把酒菜上来,我要陪许少侠好好喝几杯。”

旁观的人都被他这大胆的举动吓坏了,均瞠目注视着许飞扬反应,这些人对沈飞扬专注那朵鲜花,旁若无人,傲慢无礼的样子早就不顺眼了,恨不得冲上前走,一拳把那朵毫无异样的鲜花连同瓶子一起打到天外天去。

然而掂掂自己的分量,实在还不够招惹剑仙门,只好作罢,但心里却实在发痒,沈家秀这一作法委实大快人心,心里却也害怕许飞扬突然发怒,局面也将难以想像。

许飞扬果然脸上怒容陡现。

但看清面前是沈家秀时,怒容便冰销雪融,脸上竟现出听话孩子似的乖乖样,顺从地点了点头。

众人都放下了悬起的心,无不倾佩沈家秀不愧是武林之王,连武林中第一大门户剑仙门也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

许飞扬自昨夜起,就陷入一种恍惚迷离的状态,仿佛被一股大力拉扯着飘浮在半空中,怎样也回不到坚实的地面上来,他心中不时涌动着一种情感,时而令他温暖、激动,时而又令他冰冷,绝

望,他就在这两极之中挣扎着,痛苦着,如同一个患了白热病的病人一样。

只是他体质绝佳,从外表上还看不出什么。至少没有发抖、发热这些应有的症状出现。

剑仙门虽有个仙字,却和道家的修仙有着本质的区别,所追求的并不是飞升成仙的道,而是剑道——剑道的极致,只不过因剑仙门的第三代祖师许正阳白日飞升成仙,才得了这一个仙字,而剑仙门的开山祖师和许正阳前后的历代祖师并无人得以成仙,至于剑仙门初创时用的是什么名字,因年代太过久远,已无从考据了。

许飞扬自小修习剑道,对儿女私情从未留意,实际上剑仙门许多代祖师因追求剑道而终生未婚,尽管并没有理论上的确凿依据,他们还是固执地相信:

保持童子身乃是修成无上剑道的最基本条件,经过这些祖师的不断摸索和总结,把抵御人天性中情和欲的功法不露痕迹地融入到本门功法中来,使得剑仙门的功法对情和欲有着本能的排斥。

许飞扬从三岁起修习剑道,道基极为牢固,从小至大,既素不知情为何物,更未领略过情的滋味,他本来也应该和先代祖师一样,把这种可能妨碍修道的天性牢牢封锢心底,独自一人以毕生的修习冲上剑道的高峰,然而却在一个寒气渐重的秋夜——而不是令人春情荡漾的春夜,却在一瞬间被一股大力撞开了心扉,情窦大开。

所有来到的人士都被沈庄的管家单独而又婉转的告知:庄主因有紧急事务要赶赴远方,所以不能像往年一样留客了。

武林中人并非如一般人想像的那样:都是些血勇鲁莽之辈,相反,他们比一般人要多几个心眼,多几双别人看不见的眼睛,否则根本无法在刀头舔血的生涯中过活,长年生活在刀锋边缘,已使他们练就了比狐狸还要精明的直感和嗅觉。

听完管家的话后,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最委婉的逐客令,对于被逐,他们并没显露出本应有的愤怒和委屈,但心里却都感到剧烈的震动,这是沈庄立庄以来第一次向来客发出逐客令,一定是有非同寻常的大事发生了。

然而不管他们嗅觉如何灵敏,在管家们满含歉意、堆着笑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珠丝马迹,更没人勇于启齿探问详情。

被逐的不仅是来祝寿的人,各门各派都接到了委托:邀请一些食客到他们那里盘桓些时日。

近千名食客被均推在各门派头上,邀请的理由都替他们拟好了,既合情合理又热情无比,令人无法拒绝。

尽管这些表面文章做得细致入微,几乎无懈可击,还是瞒不过许多人的眼睛,但不管怎样,逐客令已经发出,每个人也都只有接受。

盛宴甫过,几千人便怀着狐疑而又迷惑不解的心情陆续离开沈庄,许多人在出了沈庄后,不禁回首仰望沈庄那巨大华丽的牌楼,心下黯然,心中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回到这座武林中的天堂了,而浩浩荡荡的出庄队伍更令人有人去楼空,大厦将倾的感觉。

所有人中只有许飞扬没有接到逐客令,处于梦幻状态的他也丝毫没感觉到周围的异样,见到许多人陆续离开,便也迷迷糊糊的融进浩大的人流中,还没到庄子的内门,便被管家拦住了,告诉他庄主有请。

看到食客居中成批涌出来的食客也踏上离庄的路途,许飞扬终于警醒过来,意识到这绝非什么正常现象,心里泛起一个很离奇的念头:莫非沈家庄要闭庄了?

时近黄昏,夕阳已尽,归鸦阵阵,鸣噪异常

,秋风涌荡,吹动着一片片阴霾在庄子上空翻滚,更令人倍感苍凉。

“许少侠,老夫向剑仙门求救了。”

许飞扬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沈家秀那间厚重隔音的密室书房里,沈家秀一改平日在外人面前那种平静而又不失威严的笑容,庄重而又直截了当的说,求救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没有半分哀恳和乞怜的味道,倒好似在说一项很神圣的事。

“只要剑仙门能做到的,沈庄主尽管说。”许飞扬虽然知道自己——也只有自己一人代表着剑仙门,但在这一刻还是感受到“剑仙门”三字的神圣,光荣和职责的重大。

“这么说你接受了我的求救?”

“接受,剑仙门只对一件事从不拒绝,永不拒绝,那就是别人在危难时所要求的救助。

“不管这人是不是武林中人,也不管这人是自己的朋友还是对手。”

“我知道,这是你们剑仙门立门宗旨,”沈家秀松了口气,微笑说,

“不过这件事非比寻常,你还是先听我说完再作决定。

“另外,虽然是我向你求救,但不是求你救我,而是挽救中土苍生。”

“我不明白。”许飞扬摇了摇头。

“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但这事有你想不到的诸般磨难,想不到的诸般**,更有你想不到的诸般危险,你一沾上身,就无法摆脱它。

“而你可能一生都无法彻底解决它,也只有日日与磨难、**、危险为伴,老实说真不忍心让你和这件事沾上边,但天底下除了你,没人能担得起这件事。

“所以你完全可以不理这件事,回到剑仙门去做逍遥、快活而又尊贵无比的剑仙传人,而此事引发的后果我们也只能眼看着它发生,毕竟人力不能胜天嘛。”

“老实说,我是越听越糊涂,”许飞扬苦笑了一下,“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剑仙门的传人就算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责任,剑仙门的人也从不妄自尊大,认为自己做得了任何事,但剑仙门的人为了自己的责任,随时准备搭上自己的性命。”

沈家秀蓦然觉得眼前这位尚嫌稚嫩的年轻人竟隐隐然有种王者风范,中土武林门派众多,实力强弱不一,然而剑仙门千年来始终每代只传一人,而每位剑仙传人都是名至实归的武林之王,看来并非是仰仗前代的威名。

“许门主,请。”

沈家秀先是挺直身躯,然后恭敬地微微鞠躬,侧身让开,以仆人的姿态把许飞扬请进书房里面的密室里。

密室建在地下足足有一百米深的地方,不知这原来是天然的陡崖峭壁,还是纯用人工开凿而成,倘若是后者,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几乎是不可想像的。

许飞扬一边随沈家秀步入这几千级台阶,一边在心里赞叹这人间奇迹,尽管沈家秀没有说明,许飞扬还是认为这里一定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原因也很简单:

没人会疯狂到在悬崖峭壁上造房子安家,何况沈庄的地貌许飞扬也在高处观察过,虽说庄后不远就是高山,但整个沈庄是建筑在平地上的,而在平原地带是绝不会出现什么悬崖峭壁的。

至于沈庄为什么要不惜代价的开凿这样一处地方,以及沈家秀要带他到这里做什么?许飞扬既懒得开口问,也懒得花费心思去猜想,反正事情是越说越糊涂,越发展越令人匪夷所思,许飞扬索性不想不问,只等最后这个谜底的揭开,而他预感到:

谜底就深藏在这百米深的地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