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深渊
雷根心中忐忑地和一队黑铁巡逻兵擦肩而过，待甬道里脚步声渐渐远去之后，他才慢慢地松开紧握的剑柄。
“放松点，圣骑士，”走在前面的德博拉没有回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只要不碰到那些嗅觉灵敏的黑铁恶犬，你身上的矮人伪装最起码可以持续一个小时，这段时间足够我们逛遍整个暗炉堡了。”
“没想到你的族人居然建造了一个如此庞大的地下王国，”雷根低声说道，“我敢打赌它的规模绝不逊于铁炉堡。”
德博拉瞥了一眼雷根：“不过是个大型囚笼罢了，黑铁子民费尽心思营造的城市，终究变成了炎魔之主用来关押奴隶的鸽子笼。”
圣骑士嘿然一笑，停止了继续刺激这位黑铁之王的堂兄弟。两人在昏暗的甬道里继续向前行进，几乎没有守卫会上前盘问一位崇高的亲王——即使如今的黑铁皇帝达格兰.索瑞森并不喜欢这个嫡亲的堂弟，但重视血统的黑铁矮人们还是给了这位无兵无权的闲散亲王一定的尊重。
“我们到了，”德博拉在一间囚室前停住了脚步，“这位元帅的脾气有点不好，而且异常的谨慎。他对我这个黑铁矮人的信任非常有限，所以你最好有足够的口才说服他。”
矮人打开了沉重的牢门，刚走进去的雷根微微侧身，闪过了一口扑面而来的浓痰，“闻到你们身上那股恶心的铁锈味我就想吐！该死的黑矬子们！”一个满身伤痕的中年男子坐在茅草堆上挑衅地看着雷根。
“哦，元帅大人，胡乱生气可对身体不好，”德博拉笑着带上了铁门，“也许今天就是您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日子也说不定。”
雷吉纳德眯着眼仔细地看了看德博拉，语气才缓和下来：“抱歉，你们矮人都长的太像了，才一时没能分辨出来。旁边这位是你的手下？”
“很荣幸能见到您，尊敬的雷吉纳德.温德索尔元帅，”雷根关闭了幻象宝石，朝对方行了个军礼，“在下是圣骑士克里斯汀.雷根，虽然此处并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但是我依然要为您带来暴风之王瓦里安陛下的问候。”
“你说什么！国王陛下回来了吗？”雷吉纳德激动地站了起来，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再次迸裂。
雷根赶紧上前扶住了他：“请当心，元帅大人。瓦里安陛下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从奥卡兹岛脱身，如今正在铁炉堡和麦格尼国王商讨如何对付奥妮克希亚的计划。我们从德博拉亲王这得知您被俘的消息，所以两位陛下派遣我前来营救您出去。”
“哦，我的朋友，恐怕我们不能如此轻率地离开，”元帅喘了口气，望着站在一旁的德博拉，“亲王殿下，虽然知道这并不是很恭敬，但还是烦请您为我们把住大门，这件绝密的事情我只能向瓦里安陛下的使者透露。”
德博拉微微一笑：“如您所愿，尊敬的元帅大人。”说罢矮人便离开了囚室，并且不忘小心地关上牢门。
“您觉得这个黑铁矮人是在真心帮助我们吗？”雷根扶着元帅小心地坐下，“索瑞森家族都是出了名的偏执狂，我很难相信他们会背叛自己视若神明的先祖。”
雷吉纳德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永远不要先入为主，年轻人。虽然我也不是很相信这个矮人，但他至少到现在都是竭尽全力在帮助我们。至于他想得到什么，也许只有黑铁的王座才是他真正在乎的吧。”
“所以出卖自己的部族以换取联盟的援助？圣光在上，他可真是个出色的商人。”雷根撇了撇嘴。
雷吉纳德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说不定他真的是想实践安威玛尔的遗愿，建立三锤议会统一整个矮人帝国。虽然方式比较偏激，但一族流血总比三族一起流血要好得多。”
雷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了，他说您已经掌握了制服黑龙的禁咒，难道是真的吗？”
“不错，这也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元帅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现在那两件发动禁咒的关键物品掌握在黑铁将军们的手中，我需要你去把它们都夺回来！毋庸置疑，这绝对是个艰巨的任务，但是你必须接受而且一定要完成！否则我们的努力都会白费，而那只母龙将会继续趴在暴风城的王座上胡作非为！”
“说出您的任务吧，元帅大人，”雷根沉声应道，“不论是作为洛丹伦的守护者，还是暴风之王的近卫军，我从来没有畏惧过任何挑战，不管前方是巨龙还是恶魔，我都会用圣光劈碎它们。”
雷吉纳德赞赏地拍了拍雷根的肩膀：“不愧是联盟的好男儿，去吧。去把暗炉将军安格弗和傀儡统帅阿格曼奇手中的远古石板带给我。有了它们，我就能让奥妮克希亚万劫不复！”————————————————————————————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最先从内部被攻破——当雷根顺利地通过盘查进入内层兵营时，心里的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了；但德博拉并没有在意雷根略带讽刺的目光，或者说他根本无惧于这种不痛不痒的谴责，也许在他胸中跳动的并不是一颗普通的矮人之心。
——德博拉.黑铁出生于索瑞森王族，他的父亲是如今的黑铁大帝达格兰.索瑞森的亲叔叔，和酗酒**的父亲不同，德博拉从小就表现出了对政治的浓厚兴趣，并且这种兴趣在他成年执掌兵权后就愈发强烈。
这位与众不同的亲王在黑铁矮人中应该算是个难得的温和派：他的手下很少去劫掠蛮锤或铁炉矮人，甚至在他掌控灼热峡谷的一段时间里，任何种族都可以在这块土地上通行无阻。然而这一切却成了族内的亲王元老们诟病他的理由；在王族的审判大会上，德博拉藐视炎魔领主拉格纳罗斯的态度激怒了达格兰皇帝，他大声地宣布了自己堂弟的罪行——包括私自释放蛮锤奴隶，玩忽职守以及对火焰君王的不敬之罪。
作为惩罚，皇帝亲自解除了他的兵权，并且命令他面壁思过二十年，但这位桀骜不驯的亲王却在法**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宣布放弃光荣的索瑞森姓氏，而仅仅保留黑铁这一象征性的王族称谓。德博拉面对着数十名黑铁王族，毫不客气地指责堂兄为虎作伥，并且痛斥黑铁矮人视作神灵的第一代索瑞森大帝——也就是那个分裂了矮人帝国的巫师领主索瑞森。德博拉认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千古罪人，应该将其灵魂扔到铁炉堡的大锻炉中向高山之王安威玛尔赎罪。
陪审团被他的不敬言语惊得魂飞魄散，达格兰慌忙命令卫兵将骂骂咧咧的德博拉押了下去。自此黑铁亲王成了氏族里的异类，身份显赫但人们却敬而远之；虽然达格兰皇帝顾全手足之情宽恕了他的死罪，但是对这个不省心的堂弟却起了厌恶之心，而且剥夺了他一切的爵位继承权。
普通的矮人们并不知道德博拉如何触怒了皇帝，但是他们依然保持着对王族的尊敬态度——雷根从身旁士兵恭敬的神情就可见一斑。所以当他们来到阿格曼奇的实验室时，几乎没有人会对这位落魄亲王起疑心。
德博拉支开了一群正在制造石头傀儡的侏儒奴隶，低声对雷根说道：“阿格曼奇最大的依仗就是这些石傀儡，至于他本人只是一个半吊子的施法者。等会我会引开他的注意力，而你务必要一击解决问题，这样才不会惊动外面的守卫。”
雷根微微点头，跟着黑铁亲王走进了阿格曼奇的房间。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实验室里并不只有傀儡统帅一人，另外一个带着几名卫兵的矮人军官正在与阿格曼奇交谈着什么。
显然他们都对德博拉的不请自来感到诧异，傀儡统帅有些吃惊但仍不失礼节地向黑铁亲王问好，而旁边那位军官则表现地十分冷淡，似乎连伸出手来都是对他的侮辱。
“安格弗将军，多日未见，您还是如此的精神焕发。”德博拉笑吟吟地与这位脸色不善的暗炉将军打了个招呼。
“德博拉先生，我记得你已经被皇帝陛下剥夺了所有的爵位，怎么现在还能如此随意地出入军事要地？”安格弗冷冷地问道，似乎并不买这位落魄亲王的账。
“好了，安格弗。不得对亲王殿下无礼，”阿格曼奇在两人之间打着圆场，“不管殿下的世俗爵位如何变动，他仍然是尊崇的索瑞森大帝的血脉。”
安格弗冷哼一声：“那他旁边这个家伙呢？难道也是个没听说过的亲王贵族？”
“您猜对了，我的将军，”德博拉没有在意对方轻蔑的眼神，“这位大人正是荒芜之地的威克斯勋爵，此次他是奉苦痛堡垒的因弗努斯大使之命，回到暗炉堡向陛下述职的。”
“因弗努斯大使？”阿格曼奇惊诧地问道，“难不成是火焰君主派去寻找奥达曼圣物的那位火元素使者？”
德博拉悄悄地踩了雷根一脚，“威克斯勋爵”心领神会地昂起头说道：“不错，吾等奉拉格纳罗斯陛下之命前往奥达曼寻找圣物。半月之前已成功勘探到圣物的位置，大使特命我回到暗炉堡向两位陛下禀报此事。”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安格弗变脸的速度令人吃惊，他大声地赞叹道，“勋爵大人，您找回了世代矮人王都为之寻觅的宝物，我有理由相信您即将成为暗炉堡的英雄！请允许下官对您表示由衷的敬意。”
阿格曼奇略带尴尬的对两位客人笑笑，似乎在为同伴的前倨后恭而致歉。
“好了，尊敬的将军们，”黑铁亲王摆摆手，“我并不是带威克斯大人来炫耀他的功劳的。勋爵大人手中有一件准备献给皇帝的贡品，但是按照宫廷的规矩，各地的领主使者只能在到达的第二天觐见陛下。威克斯大人不放心这件宝物的安全，所以我等前来请求两位将军为我们守护这件贡品。”
“义不容辞，亲王殿下，”安格弗拍着胸脯说道，完全无视阿格曼奇打来的眼色。
“好，那么就请随我来吧，”德博拉微微点头，“这件贡品暂时寄放在我所居住的黑铁高塔内，两位可以先来一睹为快。”
安格弗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卫兵朝尖塔行进，虽然阿格曼奇明显有些犹豫，但依然跟了上去。
雷根慢行几步与德博拉走了个并排，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现在他们的周围都是卫兵，光凭我们两个完全是送死。”
“所以才要带他们到我的地盘去，”德博拉同样低声地说道，“把他们分开来逐个击杀，你负责安格弗，我会料理阿格曼奇。记住，你和我现在已经是背水一战，绝对不能失败！”
雷根看了一眼满脸狠厉的黑铁亲王，面无表情地径直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