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月意思亲②
如今，她来了，竟然笑嘻嘻地问他是不是在故作忧郁，是不是早恋了。
他忽然想笑，于是说她：“你别装傻。”
封千紫愣了一下，讪讪然笑着，坐到他身边，“小叉子，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喜欢我师父。”
说完了，她回头向那几个人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接着说道：“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这是秘密。”
“什么秘密，整个天姥山月华宫的人都知道你喜欢掌门师伯，还秘密！”夜钗接过她递过来的雪花梨，狠狠地咬了一口。
“哎呀，不是那么回事，我以前喜欢，那是对偶像的崇拜，现在可不一样了，我觉得吧……我可能爱上他了。”封千紫一边说着，一边脱了鞋，脱了袜子，将一双白嫩嫩的小脚丫伸进水里。
夜钗吃着雪梨的动作停了下来，直勾勾地看了她一会，“你知道什么是爱？你才多大啊小屁孩一个，还知道爱了。”
封千紫这次没有和他吵嘴，像个很乖的小娃娃一样，“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总是想着他，总想看见他，哪怕他不和我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我远远地看着，就觉得好快乐了……小叉子，你喜欢我，也是这样吗？”
封千紫，你好残忍。
夜钗将那块没有咬碎的雪梨生生咽下去，感觉嗓子被划破了似的疼着，声音有些沙哑，“是。”
“小叉子，对不起，我只能喜欢一个人。”封千紫的小脚伸在水里互相蹭着，“可是，师父和小师叔有婚约的，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好难过，我就想，等我长大了，师父还是不爱我，还是要和小师叔在一起，我就和小叉子在一起。”
“你说什么？”夜钗本来还在黯然地听着她的话，却不料听到这么一句，心里的希望就像着了火，立刻不相信似的问道。
“你生气了？”封千紫怯怯地问，“我们那里的人都很开放的，不会因为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就放弃爱情，虽然我知道，这样对你好像不公平，但是，我想，我要是不能和师父在一起，你就是我的第二选择了，那些大人们总是说，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看着夜钗不说话，封千紫的心里有些忐忑，“是不是我说错了？我也没别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你也要找个第二选择，知道吗？不要那么固执，不要那么执着，我将来不能和师父在一起，和你在一起也会幸福的，那么，你将来不能和我在一起，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也会幸福的，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夜钗凝望着水中的那双小脚丫，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你的话，我懂你的意思。”
你想告诉我的，无非是你说的最后一句话罢了。
“小叉子……”封千紫有些怅然，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仰起头来看着圆月，“你瞧，好大的月亮，好圆的月亮，花好月圆，我们那里有个节日叫中秋佳节，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月饼，团团圆圆。”
“月饼？”
“嗯，圆圆的饼，里面放一些红豆沙进去，酥酥的，绵绵的，甜甜的……”
她想起了妈妈，那个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的女人，每到中秋节都会到超市里去买月饼，然后冒充是自己做出来的女人，她笑着唱出那首歌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月亮照着她粉嫩的面孔，黑水晶一样清澈的眼睛映着月华，黑羽般的睫毛上沾了些清新露水，令人无限遐思。
封千紫这一晚难得的乖巧，兴许是看见夜钗心情不好想对他好一些吧，但是却不知道，她这乖巧可爱的一面更加深了这个男孩的痛苦。
求不得，求而不得，求——不得。
“很晚了，我送你回山顶吧。”夜钗看着眼前嫩芽一般的女孩，把她的脚从水里拉出来，用自己的衣衫擦干了，为她穿好了鞋。
封千紫本来是拒绝他这么做的，却被他吼了一句，“别乱动。”
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强势的样子，一时间心里起了惧意，“小叉……小钗，是不是我今天晚上和你说的话，伤你的心了？”
“没有。”夜钗帮她穿鞋，“你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你放心吧，我不是你想得那么脆弱。”
他冲她爽朗一笑，令她心头一松。
萌萌吃饱喝足了竟然睡在了桌子上，封千紫嘱咐小惜照顾它，叫夜钗送自己回了紫云顶。
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他送她到紫云顶梨花林外就止步了，月华殿没有掌门传召不得私自入内。
“要不要我叫掌门师伯出来接你啊胆小鬼！”
“切！我才不怕，师父说我现在可厉害呢，仙剑大会我都能排上前几名……”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夜钗打断了。
“难道今天白天我看错人了？我明明看见你张牙舞爪地从师父的莲心殿跑出来啊？”夜钗摆明了拆她的台。
封千紫没想到白天自己的糗样子竟然被他看到了，伸手指了指他的鼻子，“夜小钗，你等着，等我有时间了和你好好切磋切磋……”
唉，真是丢人。
她一边说，一边进了梨花林。
夜钗耸耸肩膀，转身离去，“随时恭候。”
刚出梨花林，封千紫就感觉到月华殿里多了一个人，这不是作为人的直觉，这是作为一个神仙真实的感觉。
是白青霓。
琉璃窗内没有赫连清欢和白青霓的身影，不知道他们在哪间房间里聊天。
她靠在一棵梨花树下，看着圆月，不知道为何，她不想进去打扰他们。
这样美的夜晚，他们在一起，会聊一些什么呢？
她发了一会呆，又转身进了梨树林，一边慢慢地走着，一边用手臂划过一棵一棵梨树，风吹着她的长辫子，她绕过一棵又一棵。
一轮明月几疏星，霜裳缟夜，她心中的红尘不曾洗净。
这是一个月圆的夜晚，这是一个思亲的夜晚。
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不知她此刻是否也在思念着自己。
找个爱你的男人嫁给他吧，妈妈。
给小紫生一个可爱的弟弟或者妹妹吧，妈妈。
小紫现在生活的很好，结识了新的朋友，爱上了一个高贵的男人，你就不要担心了，妈妈，忘记小紫吧……
听过风的歌唱 走过雪的飘摇
小小脚印一串串 故乡在何方
星星微微闪亮 月光洒在路上
小小脚印一串串 亲人在何方
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想家时候泪两行 故乡在何方
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
小小脚印一串串 亲人在何方
一个人的路上 伴着清冷的月光
前方路一片苍茫
无言的沉默里 星星不言也不语
多么想呼唤爸爸妈妈
……
夜风中她轻轻地唱着，慢慢走到悬崖边坐下，夜色苍茫，山峦层叠，于天地间幽幽寂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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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剧情以及此歌由某语的网友【若水之舞蝶】倾情提供，万分感谢，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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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轻细却清晰，随着夜风飘进月华殿里，白青霓已不知在何时离去了，赫连清欢缓步走了出来。穿过梨树林，走到她身后。
他在她身后站了很久，看她坐在悬崖边上晃荡着自己的双腿，小小的身体就像一只流浪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她在怀中，给她温暖和关怀。
他记得自己刚刚带她回到天姥山月华宫的时候，曾经用神识观察过她，却看到她在睡梦中泪流满面，轻声哭喊着妈妈，妈妈……
是不是从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了及早为她缔造真身，他就决定了收她为徒，他就决定了教导她，守护她，直到她长大……
“小紫……”不知不觉，他竟然呼唤出了她的名字。
封千紫欣喜地回转身体，“……师父！”
赫连清欢点头，见她兴冲冲地站起身来，跑过来抓住自己的手臂，“白姐姐走了吗？”
此话一出口，封千紫顿觉不妥，好像是白青霓不走，她就不进月华殿似的，更好像，她盼着白青霓离开似的，最像是——她吃醋了。
赫连清欢不动声色，“走了，我们回去吧。”
“哦。”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就怕又说错话，这个夜晚，她感觉自己说的话已经太多了。
躺在**辗转反侧，望着窗外的月光，她毫无睡意。
我长大了吗？为什么我的心中有了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那是什么？是成长的阵痛吗？
在这个月圆的夜晚，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小孩子了，突然觉得自己也变得多愁善感了，再过几个月，她就十四岁了，是不是年龄越来越大，思考的事情就越来越多，就会越来越不开心呢？
小的时候会把妈妈的口红涂在自己的嘴上，会穿着妈妈的高跟鞋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会把妈妈的文胸套在自己纤小的身体上感受成年人的私密。
一直都在渴望着长大，为什么她现在会变得这么害怕？害怕长大，害怕面对一些必须要面对的事情，害怕做出一些必须要做出的选择……
不要长大，不要长大，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都要守在师父身边，做他最听话的徒弟，做他最乖的好孩子。
这样，就会永远在一起了是吗？
这样，就不用面对任何改变了是吗？
这样，就不用做出任何选择了是吗？
如果答案是确定的，她会告诉自己，她永远，永远都是十二岁的封千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