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逍遥红尘①
第二天一早，赫连清欢就把她叫了去。
“去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
“出去？到那里去？”封千紫一头雾水。
“昨天你小师叔来说，西荒有鬼车妖兽为祸苍生，有几家仙派已经派了人前去围剿，她问我可有意派人前去，我想你也该出山历练历练了……”
“师父，你说——你要带我去杀妖怪？”封千紫有些兴奋，有些惶恐。
赫连清欢点头，“是。”
“啊……呃……”封千紫向门口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师父……”
“怎么还不去收拾？”赫连清欢将视线从手中的书上移到她的脸上。
“师父……我害怕……我们不去行不行？”封千紫又开始撒娇，拉着赫连清欢的袖角不放。
赫连清欢没有回答，只是用极具威慑的眼神看着她。
封千紫知道没戏了，一咬牙一跺脚道，“好，我去收拾，跟师父一起斩妖除魔！”
刚走到门口，她又折了回来，“师父，出了天姥山，你千万别丢了我，我是路痴，我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
赫连清欢点点头，低头继续看书。
封千紫抓抓头，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师父，我们叫上小师叔吧，再叫上夜白哥哥子和子央哥哥他们，人多力量大，你就可以腾出空来保护我……”
赫连清欢啪地将书拍在桌子上，封千紫一见不妙，一溜烟地跑了。
估计赫连清欢已经和白青霓商量好了，要带封千紫出门，所以等她一收拾好东西，两个人就下了紫云顶，直接飞出了天姥山，以至于她连向好朋友们说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师父，没带着萌萌，我回去带它好不好？”封千紫还是不愿意出这趟门。
赫连清欢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向前飞去，她无奈，只好撅着嘴跟在后面。
终于到了西荒，封千紫这才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大漠黄沙。
荒废已久的古城废墟透出万年的寂寞，落日长河风沙漫漫飘过驼铃阵阵，放眼望去是满目的悲凉。
但是，如此沧桑的美景全都被三五成群逍遥自在的白衣小神仙给毁了。
白青霓的消息不准，哪里是几家仙派派出了弟子来除妖，那基本上是仙界中所有的仙派都派出了人来。
这也难怪，六界一直风平浪静，如此太平盛世连个叫人出人头地的机会都没有，所谓英雄出乱世，没有乱世，哪来的英雄？
故此，一听说西荒出了个鬼车，这些心怀高志的小神仙们就跟饿鬼扑食一般地蜂拥而来，怎奈狼多肉少，几百个神仙抢一个妖怪，那鬼车还敢出来？ 早尥蹶子跑没影了。
小神仙们还不死心，满沙漠，满戈壁滩地飞来飞去，可着劲地找啊……也没找着，倒是丢了不少瓜子果皮什么的，气得封千紫大骂他们破坏环境卫生。
“这是出来除魔卫道来了？一个个跟自驾游似的！什么玩意儿！”封千紫跟在赫连清欢身后喋喋不休，她这会儿倒不害怕了，还是人多气势，人多力量大，她胆子也大，说白了，她也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儿。
赫连清欢一见这个情景，只停了片刻便离开了，带着封千紫直奔轩辕城而去。
“师父，我们不回家？”封千紫根本就不是路痴，东南西北她分得可清楚了。
“为师听你说过，北京是你们国家最繁华的城市，这里人间最繁华的城市，就是轩辕城了，为师带你去游历一番。”赫连清欢腾云驾雾，仙袂飘飘。
“真的啊，师父，太好了。”封千紫美得屁颠屁颠的。
到了轩辕城，赫连清欢命她隐去仙身，换了一身普通的少女妆扮，而他自己也换成了一副青年秀才模样。
既便如此，两个人在街上逛得时候依旧惹来了不少艳羡的眼光。
时至正午，封千紫肚子饿得叽里咕噜乱响，两个人进了一家装潢比较雅致的酒店，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
这家酒店看起来很是艺术，墙上挂着一些字画，来的客人也都是文人雅士似的，说话声音都不大，连店小二都不是那么高声喊叫，虽是热闹，但不喧哗。
“师父，你来过这里吗？”封千紫觉得这里的环境很不错。
赫连清欢点头，“这是你小师叔的好友晨霄仙子秋若水开的。”
封千紫很是奇怪，神仙不在天上呆着，跑到人间来开什么酒店，正要发问，就听见一个柔美的声音，“清欢哥哥。”
她抬头一看，是一位长相十分妩媚的女子，看见这个女子，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水汪汪”，但是她的眉心，怎么若有若无的有些黑气呢？
那眼睛就真像是含着水一样的透亮，可是封千紫却觉得很气闷，因为这个叫秋若水的仙子，她，她竟然叫师父什么“清欢哥哥”。
真是岂有此理！
赫连清欢点头，“若水。”
秋若水很是欢喜的样子，“早上就听见喜鹊叫，我一直在猜会是谁来，真没想到是清欢哥哥。”
她说着，看了看封千紫，一双眼睛更加明亮了，“这是清欢哥哥和小霓的孩子吗？都这么大了！”
赫连清欢顿时咳嗽了两声，刚要解释，就见封千紫已经拍案而起了。
封千紫一听秋若水那话，真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拍桌子大叫一声：“你说什么？”
赫连清欢斥道：“小紫，不得无礼，若水，这是我新收的徒弟。”
秋若水一副惊呆的样子，好几秒钟才恢复了正常，“呃……误会了，小，小紫是吧？你别生气啊！”
哼！
封千紫坐在赫连清欢身边，撅嘴，翻白眼。
秋若水又和赫连清欢寒暄了几句，便去了厨房，说要亲自下厨，为他们师徒二人做几样小菜。
赫连清欢见封千紫还在生气，也不理她，喝了一口茶，望向窗外。
过了一会，封千紫气消了，拉着赫连清欢小说问道：“师父，我看这个若水姐姐眉心有黑气，那是什么？”
这黑气是普通人看不出来的，只有修仙得道的人才看的出来。
“那是坠仙印。”赫连清欢看了她一眼，低声回答。
“坠仙印是什么？”
“成仙得道之人堕入魔界，便会有此一印。”
“她是魔？”封千紫差点没叫出声来，回头看了看四周，凑近了赫连清欢，“师父，她怎么成了魔了？”
真是八卦啊八卦！
赫连清欢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
那意思是说，封千紫你太多事啦！
封千紫撇撇嘴，将下颌抵在赫连清欢的胳膊上，偏着头看着外面。
赫连清欢身体动了一下，却终于没有将胳膊抽出来，他转头看了一下酒店的最里侧，封千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酒店的角落里坐着一位年轻的书生，看样子有些落魄，青色的衣衫都洗得发白了，但是很干净。他只要了一碗面，坐在那里慢慢地吃着，仿佛不存在一般的安静。
“师父，你认识他？”封千紫小声地问。
赫连清欢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师父总是这样……神秘兮兮的。
秋若水端了菜出来的时候，那书生刚好吃完，招呼小二结账，秋若水将菜放到他们桌上，赶紧迎了过去。
她冲那书生笑道：“安公子，昨天来了一位客人，十分中意安公子画得那个扇面，已经购去了，我见他喜欢，自作主张提了两成价钱，这是十二两银子，安公子得十两，若水收二两。”
那年轻书生一直是一副腼腆的样子，秋若水与他讲话的时候，他的脸一直都是红的，“多谢老板娘，多谢，多谢。”
“傻乎乎的，不知道说点别的啊？”封千紫低声议论着。
那安公子收了银子，想要说什么似的，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告辞而去，秋若水一直看他出了酒店，看得再也看不见了，才回到他们的桌前来。
“他还是没有想起你？”赫连清欢淡淡问道。
秋若水摇头，“我不急，反正我时间多的是。”
封千紫看看师父，又看看秋若水，再向外看了看书生远去的方向，似乎明白了什么。
秋若水做的小菜还真是好吃，封千紫吃了很多，又灌了一壶新鲜豆浆，撑得肚皮鼓鼓的。
她见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拉家常，觉得很是没趣，“师父，我去外面逛逛好不好，我好撑啊！”
“去吧，不要走远。”
等封千紫走了，赫连清欢取出了白青霓从未离身的那颗绯玥神珠，递到了秋若水的手中，“你且看看，这颗珠子，你以前在仙界的时候，可见谁带过没有？”
……
封千紫出了酒店，被暖暖的阳光一照，便开始犯困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逛街，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再叫她：“姐姐，小紫姐姐！”
她东张西望，找不到那个声音的来源，却咚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而且，她很明显的感觉到，这个人是故意的，她刚要开骂，一看，竟然是璃鸢。
璃鸢此时也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裳，但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手里还捧着一只水晶小鱼缸，浴缸里一条红色的小鲤鱼游来游去，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个人同时问道，又同时笑了。
找了个背阴的凉茶铺坐下，封千紫一开口就问：“怎么我上次派了一条鱼去，叫你带着小虎子来看我比赛，你们怎么没来呢？”
璃鸢将水晶小鱼缸放在桌上，“唉，你不知道，小虎子生下来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给他施了法术，让他离不了海水，就因为上次我没带他去看你比赛，他一直在和我闹脾气，我只好带他出来逛街了。”
封千紫目瞪口呆，指着鱼缸里的小鱼，“这，这是小虎子？”
“是啊，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把他带出来玩。”璃鸢很是无奈。
悲剧啊悲剧！
“姐姐，姐姐……”小鱼在浴缸里叫着，当然这个声音只有她和璃鸢能够听见。
“我说呢，唉，怎么会这样？是哪个贼人下得毒咒啊，真不是东西！”封千紫一边咒骂，一边伸进手去，用一根手指拨了拨小鱼，那小鱼张开口轻轻咬了她一下，逗得她一笑。
忽然像是听到了谁的召唤，封千紫道：“我师父叫我呢，就在那边的酒店，是晨霄仙子秋若水开的，你去打个招呼吗？”
“也好，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璃鸢捧起水晶鱼缸来，跟在封千紫身侧。
阳光照在他身上，再普通的衣服也掩饰不住他风流倜傥的身姿，一路上引来不少年轻少女羞涩的目光，他不像赫连清欢那般透着勘破红尘俗世的清冷，而是温煦的微笑着，好像这一路上所有少女的面孔，都没有被他放过。
“璃鸢，你在找人吗？”封千紫的心中又升起了这种感觉，她总觉得他的目光透过这些女孩子的面容落在了空洞的某一处。
“呃……也可以这么说吧，但是，我不知道我要找谁。”璃鸢说得自己也很迷茫。
小虎子在浴缸里叫嚣：“四脚蛇，女人有一个就够了，看见你这个样子就讨厌！”
“我一个女人都没有好不好啊？”璃鸢觉得自己冤死了。
呃……这个时候封千紫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幸好很快就回到了酒店，几个人相见，施礼，客套了两句，落座。
赫连清欢本来想带着封千紫离开的，见她带了璃鸢过来，无奈只得多坐了一会，但他不是擅长交际的人，片刻之后，“小紫，我们该走了。”
秋若水站起来，将绯玥神珠还给赫连清欢，“清欢哥哥，我会尽快给你消息的，你叫小霓不要着急。”
赫连清欢点头，却见璃鸢盯着自己手中的绯夜神珠，剑眉深锁，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他心中一动，“七太子，可是见过这枚珠子？”
璃鸢闻言顿了一下，“这，这珠子好像是我的。”
一句话惊呆了在场所有的人，封千紫正在和小虎子道别，她的手停在鱼缸里，张着嘴，眨着眼睛，很长一段时间在反应过来，看着璃鸢，像看外星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