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哥哥等等我

十二 瘦尽灯花又一宵②

封千紫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床边,抓住他的衣裳,忍了又忍,没有哭喊出来,只是颤声弱弱地问他,“司空哥哥,我求求你告诉我,我师父去哪儿了?”

司空千莲闭上眼睛顿了片刻,然后看着她,柔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倦倦笑道:“他就在天上,天庭……多闻天王毗沙门的浮屠舍利方寸地。”

虾……虾米东西?

“嗯,那个……司空哥哥,你能不能说国语啊?”

司空千莲苦笑了一下,拉她坐到床边,将她的头揽进自己怀里。

封千紫抬头看他那复杂的笑容,心中立刻浮现出了两个字——悲催。

“那是什么地方?”她小心翼翼地问。

“方寸之地。”司空千莲异常艰难地说出这四个字来,悲怆地笑了起来,“巴掌大小的地方,仅够他站着。”

封千紫暗恨自己的理解能力实在是太差,她咬着下嘴唇,想了半天,也想不通那巴掌大小的地方,够师父站着的地方是个什么地方。

忽然她想起了压了孙悟空五百年的五指山,难道……难道师父是在一个空间十分狭小,狭小的只能够站着,不能活动的一处所在?

她挣脱司空千莲的怀抱,她看着他,看他哀伤的眼神,看他疲倦的面容,她直到此刻才发觉他的脸白的像张纸。

“你一直在想办法救我师父是不是?”

他点头,默认。

“为什么?我师父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不止你师父,冥君夜旋玉和四海蛟族的龙王也都相继被请上了天庭,只不过他们的待遇比你师父强一些,眼下,老头子唯一要对付的,就剩下我了。”

“玉帝?”封千紫见司空千莲点点头,“他对付你们做什么?他已经是天下最高的统治者了,他还想怎么样?他难道要冲出地球称霸整个银河系来个星球大战不成?”

司空千莲无奈地笑了一下,“天庭大劫将至,他不过是想把我们这些对他有威胁的人先控制住罢了。”

封千紫恍然大悟,她怎么就忘了天庭即将被打劫这件事呢。

“是了,除了这个老不死的谁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她怔了一会儿,“他很有可能得了妄想型精神病,狭隘自私,多疑**,应该找个心理医生给他治治……”

她自言自语,眼神发直,司空千莲心疼地将她搂在怀中,“小紫,你什么都不用管,也别担心,安分守己地把你这坠仙印去掉,一切,都有我担着。”

蜡烛燃烧了一半,烛火摇曳,暗夜寂静,窗外月明如素,偶尔几声虫鸣,如此静谧的夜晚,师父,你能看见月光吗?你那里有荷花香吗?知道小紫在想你吗?

她爬上床,依偎在司空千莲的身旁,“司空哥哥,你给我讲讲我师父吧,我好想他,我,我觉得我,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一个人,想得我都想把自己撕碎了……”

司空千莲身体僵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师父,是个绝色的美人……”司空千莲为了满足她的相思,终于开始讲述他的爱情故事了。

封千紫一听他这开篇,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摸了摸胳膊,果然起了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司空千莲瞪了她一眼,她赶紧谄笑道:“你继续,继续。”

原来,这司空千莲竟然是玉帝的侄子,七万年前与赫连清欢在蟠桃会上相遇,相识,第一眼,他便喜欢上了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但是他知道赫连清欢与白青霓有婚约,就算是没有,他们也是不可能的。

一直到三万年前,他忍受不了自己不容于天下的爱,决绝地坠仙成魔,打算永远都不在与赫连清欢见面。

但是,他却忘不掉他,四处安排眼线,甚至寻觅了许多有仙资的凡人送去天姥山修炼,无非就是想多得到一点那人的消息。

“一万年前,我得知凤凰羿宁与紫霞仙子的私情事发,心知我这个魔君身份没有说情的资格,但是清欢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可是一直到凤凰和紫霞被放逐了,他才姗姗来迟,当时我没有在现场,只听说他一剑砍断了斩妖台的锁链,我晓得他心中郁愤,但是我更恨他,有什么天大的事情放不下,若他早来一步,玉帝不敢不给他面子,我当时就想,他难道就是这样一个人吗?冷心,冷情,他不过是个神仙罢了,又不是佛祖,干嘛把自己弄成一副超脱于万物的德性,恨归恨,我还管不住自己的心,心心念念的全是他……”

万年前的往事,如浮光掠影,一夜无睡,诉说情迷。

“我猜我师父肯定是遇到特重要的事情了,不然他不会不管凤凰哥哥和紫霞姐姐的。”封千紫坐在床里面,靠墙抱膝,望着那灯花。

“我知道,但是我的手下没有一个知道他在那一天夜里做了什么……”司空千莲望着**的雕花床栊思绪万千。

“司空哥哥,你,你把那盒子给我看看吧。”封千紫晃着他的胳膊。

司空千莲看了她片刻,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那盒子托在了手心上,封千紫伸手便拿,却被他按住了,“看了,可不许多想。”

“我知道,我师父给你的嘛,我不会抢你的。”封千紫夺了又夺,才将那盒子拿在了手中。

大气都不敢出地将盒子打开一条缝,再慢慢向上掀开,她的脸色随着盒子被打开而变得发紫。

“行了,快还给我吧。”司空千莲见她面色不善,赶紧拿回了盒子,吹口仙气将它收了起来。

封千紫看了看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你真好命。”

“说了让你别多想的……吃醋了?”司空千莲竟然有些羞赧,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

“神经……”封千紫打个哈哈,“我跟你一个小受吃什么醋啊!”

“我又不是妖,我是坠仙的魔,不是豺狼虎豹什么的,你为什么总是叫我小兽?”

封千紫看了一眼即将燃尽了灯花,翻身下床,用手对着司空千莲指指点点,“我喜欢叫你小受,你本来就是个小受,你不是小受难道叫我师父做小受?你别做梦了,我师父怎么看也是个攻,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她胡言乱语了一通,走出了司空千莲的房间。

“又去池塘浇荷花?你那血有妖性,别把那一池子荷花给我毁了。”司空千莲的声音细细地传出来,传到她的耳边。

“我回去睡觉啦!”封千紫像赶苍蝇一样地在耳边挥了挥,把他的声音挥散了。

回房间的路上,她踩着从大殿的窗棂洒进来的月光慢慢走着,一旁的香薰炉子里的灰已经凉烬了,瘦尽灯花,又是一宵。

时至浅秋,夜风顺着窗棱细细地吹进来,她抱了抱胳膊,进了自己的房间。

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她试图什么都不去想,试图学着师父的样子神游太虚,试图回想一些令人愉快的事情,可是她的脑子里总是闪现出一样东西。

那只盒子里装的,是一缕青丝。

她的师父,赫连清欢的一缕青丝,他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送给了另外一个人,他想告诉那人什么……他向那人承诺了什么……

“你送我这么大礼,我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我送你的,不是让你这辈子用的。”

“三万年了,你,你可有……想过我?”

“……想过。”

她望天一笑,接着便叹了口气,继而觉着眼热,暗骂自己没出息。

烟月寒,夜静阑,红影湿幽窗,莫道不凄凉。

是哦,好凄凉啊,是不是十六七岁的孩子都是这样忧伤的?

十六岁是花季,十七岁是雨季,看来,她的雨季已经提前到来了。

东海之滨,封千紫坐在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上,海风漫漫,浪涛拍在礁石上,涛声阵阵,海鸟啾鸣。

夜钗走到她身后,轻唤了一声:“小紫。”

封千紫回头看他,西边彩霞满天,夕阳西下,几抹绚丽的色彩涂在夜钗的脸上和身上,益发显出他与众不同的贵气与矜娇,她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他那一身浅金色的衣裳,还有那张不谙世事的脸,一瞬间,恍如隔世。

她灿灿一笑,“小叉子,现在要见你一面,好难哦。”

夜钗走过去,走到她面前,眼神中的成熟代替了往昔的稚气,“小紫,璃鸢说你找我,我知道,你要问掌门师伯的事情,我坦白告诉你,我太爷说了,等天庭大劫一过,便会立刻释放君上的。”

封千紫呆呆地看着他,不过个把月不见,就这么生疏了,连说出来的话都这么见外……

连环情未已,物是人已非……

丫的!

她上去推了他一把,“你个死叉子,你装什么蒜玩?你跟我玩深沉是不是!你跟我玩睥睨是不是!你跟我玩傲视群雄是不是……”

她推了他一把又一把,终于忍不住心中巨大的愤怒——脱了鞋,举了起来,“我叫你装,我叫你装……看我抽不死你!”

夜钗本来还用异常深沉的眼光看着她,被推了几把都没有还手,最后看见她竟然举着鞋底子抽了过来,立刻没了继续玩深沉的心思,躲闪了一下,返身就跑,并且大喊大叫道:“不带这么玩的,你想比划咱们比剑,哪儿有你这样的小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