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哥哥等等我

六 淡淡情怀②

赫连清欢继续浇树,封千紫跟在他身后劳力唠叨:“我真从北京来的,我这身体是你徒弟的,我这灵魂可不是,我是得白血病死的,我今年十二岁,不对,已经穿过来快一年了,那么我就是十三岁了,我觉得吧,我还是以后叫你哥比较合适,看样子你也就比我大个六七岁,而且,我想在这里继续我的学业,就是不知道你们这里能学点什么,毕竟有可能的话,我还是要回北京去的,学不到知识,学点手艺也行,回去好歹能吃上口饭……”

话只说到这里,赫连清欢本来很享受地听着她唠叨,却突然转回了身子,“你打算回去?”

“嗯?”封千紫欣喜若狂,帅哥终于听明白我的话了,“嗯嗯……”

眼前手指一晃,一道银光没入了眉心,封千紫觉得额上针扎似的疼了一下,捂着头叫道:“哎哟,你做什么?”

赫连清欢淡然的神色中隐隐浮了一丝怨愤,却又瞬间化开了,像碧蓝的天空中划过一缕若有似无的云,“怕你乱跑,给你打个记号。”

“……”封千紫直觉这个帅哥精神有问题,倒退了几步,跑回屋子里拿了面镜子看了看,没看到有什么囚啊,奴啊,罪啊的字刻在自己额头上,这才长出一口气,心中却还是惊悚,走到殿门前偏头看了看,见他站在梨树下一动不动,不晓得他给自己使得是什么法术。

纠缠了半天的结果——沟通无效。

……

“你确实是十五年前就穿过来了。”祝展颜对封千紫说。

因为她身体好得差不离了,赫连清欢便许她下紫云顶到月华宫中去玩,少年好交际,没多时便和一群师兄师姐们混到了一处,打成了一片。

于是便将在山顶上和帅哥说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却没料想得到这么个答案。

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宫惜柔柔地笑了起来,“你若不信,到你屋里去瞧瞧,床头上还搁着你的帆布包,里面有你的书你的本你的铅笔你的口香糖盒子和什么防狼棍的。”

“你再看看这些衣服,都是织纱苑可着你的身材做得,都给你留着呢!”祝展颜偷偷翻出一件水蓝色的肚兜来给她看了一眼,“瞧这个,你最喜欢穿的。”

“还有这个。”夜钗拿出PSP来,亏得他保护得好,这么多年还没有坏掉。

进了屋子,雕花栊罩着的**果然有个帆布包,打开了确实是自己的东西,再到桌上翻翻,翻出本撕了好多页的日历来,简简单单是自己装订的。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抬头看着眼前的众人,一个个喜笑颜开,欢喜非常,虽然难以置信,她还是终于相信,自己已经二十七岁了。

那么,那个帅哥真是自己师父了?

啊——讨厌!所有的事实都不如这个事实来得让人厌恶。

从此之后,她在山顶上呆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基本上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往山下跑,天黑了,也要在山下吃了饭,磨蹭到该睡觉了才回去。

“那个谁,你有什么吩咐没有?没有,我下去玩了。”

“那个谁,今天没事吧?我下山了。”

“那个谁,我下山了。”

赫连清欢越来越沉默,封千紫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只听宫惜说过,他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传说中的面瘫男一个。

“其实也不是啦,我刚开始跟他说我不是他徒弟的时候,他表情挺丰富的,不过也就那么一下下。”

转眼又到中秋,寻常百姓家有钱的买几斤点心铺里做得上好月饼,没钱的也能自己打出一簸箕浆皮儿豆沙红枣馅儿的月饼来。

仙宫里的仙人们,对这些倒不在行了,话说,平日里吃得点心都很不错了,还差中秋这块月饼么。

玄珠阁里,封千紫啃着一只雪花梨,又拿起一只来丢给了夜钗。

见他接了梨子不吃,坐在溪水闸处看着自己沉默不语,便同他坐在一处,嘻嘻一笑,“想墨妍姐姐了吧?”

“她,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夜钗看着潺潺流过的溪水,想着几个月前邱墨妍跟他说的话,无非是叫他做个选择,他却给不出个答案来。

“你怎么不去找她?光让人家来找你,你也忒没风度了!好歹人家是个女孩子,哪儿有你这样的。”封千紫一脸鄙夷。

夜钗看了看她,笑了笑,没言语。

见她脱了鞋,脱了袜子,将脚泡在溪水里,“你看我这脚是不是大些了?我感觉这阵子我长了不少……”

月光下的女孩确实长大了不少,几个月的时间就变成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以前那两条大辫子现在绾成了髻,只垂了两缕发丝从耳边垂到胸前,和他想象的她长大了的模样分毫不差。

“白姐姐说等我长到我不想再长的时候,就给我吃长生不老药,哇咔咔,我就青春永驻啦……嘻嘻嘻嘻……”

看着封千紫手舞足蹈,啪啪踩水的样子,刚刚在心里建立起来的美好形象,瞬间又崩塌了。

“你以前一直都不愿意长大的。”夜钗风轻云淡地说。

“是吗?那肯定是因为我还想着反穿回北京去,其实我现在也想回去,我特想我妈妈。”

“你……你觉得掌门师伯……你心里头,是怎么想他的?”他不看她,不知道她眼睛里显出的是什么样的颜色。

“我师父?赫连清欢啊……他这个人,挺无趣的,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神仙做到他那份上,也算是登峰造极了。”

封千紫啃着雪花梨,见夜钗猛地回过头来看着自己,那眼神惊愕异常,一口梨没咽下去,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

数盏琉璃风灯挂在梨树林里,与明月交相辉映,光色流转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梨香与酒香,晚风细细柔柔地吹着,飘出一声轻微的嗤笑。

“你可也听见了吧?”

司空千莲擎了酒壶,长思仙淅淅沥沥地倒进夜光杯中。

赫连清欢没理他,取了一杯,缓缓饮尽了。

本是喝惯了的酒,平日里就没觉得有多好喝,如今怎么就越喝越不是味了,入口还算甘洌,余到最后便落成了一丝丝的苦气,绕在舌根上不肯散去。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来看笑话的。”

司空千莲也取了一杯,一扬脖饮尽了,神态悠闲自得。

出乎意料的是,赫连清欢竟然点了点头,“不错,确实是场笑话。”

这些日子以来,她躲着他,他不是看不出来。

他每次想起第一次见面她就抱着自己亲了一口的场面,依旧会觉得心慌。

她那弱小的身子第一次爬紫云顶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双腿还在发抖却说是上来看风景。

梨树林里经常飘荡着银铃般的笑声,“萌萌,你哪里跑!”

胆小的不敢一个人睡觉,最亲近的便是那十余天的夜晚,相拥相依……

他写字的时候,她会在一旁手忙脚乱地研磨,弄得自己满脸满手。

他看书的时候,她会在一旁扇扇子,递茶水,殷勤地像个小厮,那眼中晶晶闪亮的是欢喜的颜色,红扑扑的脸上满溢了爱,她从未曾掩饰过。

犯了错也会抱着自己的腿,将鼻涕眼泪蹭到他的衣裳上,挂手挂脚不肯放他离开。

如今,她再不叫他师父了。

此刻,她说他挺无趣的。

棺材脸……想着这三个字,赫连清欢更是面无表情。

司空千莲却失了淡然,将喝空的夜光杯掷到桌上,“早就跟你说过的,叫你活泛些,她如今什么都忘了,全凭着一些以前的小东西让她回忆,你却一点动作和表示都没有,现在叫人家这么说你,你心里头就爽快了吧?”

晚上喝了点酒。

夜钗说,那是她十年前自酿的葡萄酒,从一棵挺粗的竹子下刨出来的,雕了月季花图案的细瓷坛子,打开了,果然有些葡萄香味,酒味却是极淡,大家分着喝了个精光。

“这竹子下头,该有只兔子才对。”她指着一处大喊。

众人都没理她,该喝酒的喝酒,该吃梨的吃梨,安夜白依旧是拿了账簿和祝展颜坐在一处看,蓝子央眼巴巴地看着宫惜手里的流光小香囊,许是今年年景真的好,她终于丢给他了。

她转头继续问夜钗,“是不是有只兔子?”

夜钗却所答非所问,“你跟我说过,每个人都有第二个选择。”

封千紫眨眨眼,“我说的?我说过这话?”

夜钗豁然开朗似的笑起来,“谁都有,偏偏说这话的人没有。”

她说赫连清欢长着一张棺材脸的时候,他看到她的手绞在一起,那是她最惯常的动作,她兴许自己都不晓得,那是她紧张的表现,只是,如今,她比小时候,懂得掩饰了。

女孩子长大了,是不是都这么会装?

连邱墨妍都一样,心里明明在乎的很,还漫不经心地微笑,“你再试试,兴许小紫这次失忆了对你是好事呢,没准就喜欢你了也说不定的。”

封千紫疑惑地看着他,歪嘴道:“你耍我呢?”

夜钗打了个哈欠,“已经亥时了,你还不回去,师伯要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