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诱

第17章 殊途【修】

第17章殊途【修】

你想过一生至死只爱一个人吗?

什么算是忠贞呢?

如果前提是错误,过程是欺骗,那么结果……

拉罗什富科说过一段话:爱情的忠贞不渝是一种永久的反复无常,它使我们的心与我们爱人的品质持续不断地联系在一起,有时是这种品质,有时又是那种;因此这种忠贞不渝是固定且停留在同一个对象上的反复无常。

若是这种反复无常已然变为推波助澜的利器,那么怎样才是对的,变,或者不变?

沈浩希在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几乎把胆汁都要吐出来,他觉得一切都空了,空得让人连心慌都感觉不到,停下来的时候他甚至仿佛听到风穿过身体呼啸而过的声音,宛若穿过枝桠光秃的腐朽森林。

凉水一遍遍打在脸上,沈浩希抬头看镜子里的男人,眼睛因为反复呕吐而变得通红,脸色像蒙了一层尘土一般灰败不堪,衬衣领口凌乱地敞开着,扣子被胡乱扯掉,即使看上去十分颓败依然散发着性感霸道的韵味,手撑在洗手池的白色瓷砖上,沈浩希第一次觉得厌恶自己,他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坐在一片废墟中一无所有的乞丐,除了钱和权,他什么都没有,游夜有的他统统都没有,而夏流年不缺这些,她不是一个穷困潦倒迫于生计奔波劳碌的悲情灰姑娘,她是坐拥亿万资产的大小姐,若他不是游夜,她会看上他什么?

她的王子注定是游夜那样才华横溢与她志同道合趣味相投的男人,并且他们是如此相配,连沈浩希都觉得他们是如此该死的相配,从相貌到才情,无一不相配!

有句话说得很对——情人们对谈论对方从不厌倦,原因在于:他们其实是在谈论自己。

他们的灵魂以同样的节奏舞动,一切仿佛都不会成为阻碍。

说到底,沈浩希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妨碍一对苦情恋人久别重逢的蹩脚替代品,他从来没有如此没用过,他曾是真正的一无所有,宁愿饿着肚子半工半读也不愿意开口向家里要一分钱,他需要的只不过是沈家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可以比平常人节省一些碰壁的时间,其他的,都是他自己一手奋斗而来,他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感觉如此无助过,而此刻,仅仅是一个人的出现,他便觉得自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那个人随时可以抢走夏流年,而这不过是简单合理的物归原主而已。

他一直耻笑不战而败的人,那是无能的懦夫,可此刻的他连耻笑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还有那通电话,他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但不管她听了多少,他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话值得原谅。

他不敢回家,他怕回去已经见不到她兴奋迎接的身影,他甚至不敢开机,他怕尹清打电话告诉他夏流年要走。

他就像一直鸵鸟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起来逃避一切。

什么叫做绝望?

夏流年躺在柔软华美的柔软大**,彻头彻尾的白色,她依旧觉得像睡在泥浆里一般脏。

像这样看似什么都有的人,好像是没有资格谈论绝望的。

绝大多数精神病患者都有自杀倾向,而夏流年没有,因为她有游夜。

而现在她对着空旷冷清的豪华别墅,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什么。

她吞下了一整瓶的药,她觉得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她已经病入膏肓了,她必须吃药。

她梦见她一个人游荡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每个人都说自己是她的游夜,她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然后她看到游夜就倒在自己的脚下,血液像是蜿蜒的蛇一般盘曲流淌。

她在一阵阵惊悸中猛然醒来,周围照旧是静谧一片。

一切都像梦一般亦幻亦真,她只觉得全身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无法动弹,每次睁开眼都是在这张**,朦胧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闭上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她只知道他一直没有回来,她希望他回来,不管他是谁。

可他一直没有回来。

一直没有。

她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到底是谁的错,她不懂。

她只知道自己病了在休学,她不知道自己病了多久。

她本该恨那个男人,恨他令她背叛了她的爱情。

可她恨不起来,在她的心中这个男人早就已经跟游夜重叠起来,她更多的是在恨他的不忠,弄脏了她干干净净的爱情。

可最终,在漫长的空白中,她只是在盼望他回来。

只要他像往常一样温柔地叫她流年,然后她愿意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廉价,仅仅两个字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她只知道自己很想他。

再次醒来的时候,夏流年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响,心跳骤然加快,忙不迭地闭上眼睛。

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夏流年觉得全身都在渐渐发僵,是他,她确定是他。

漫长的沉默,一片寂静中,夏流年的心缓缓下沉,看来他不会像往常一般叫她了。

夏流年并未睁开眼睛,但她能感觉到他周身冷冽压抑的气息。

他打算怎样,他是要摊牌告诉我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么?

夏流年只觉伤口像是被人反复一点点撕开结痂一般难受。

过了许久,久到夏流年都要怀疑是不是根本没有人进来过。

熟悉的气味带着陌生的锋芒遽然逼近,然后冰冷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听过无数次的声音带着从未听过的强硬语气打破静谧:“你还准备闭着眼睛多久,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夏流年只觉得心口一缩,忙不迭地就睁开眼睛,然后她看到一张冷硬的面孔,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散发着强烈霸道气息的他,凌厉的气势,冰冷的眼神,如此骇人。

手指缓缓摩挲着比以往更加尖锐的下巴,微弱的淡黄色灯光下,沈浩希仔细地看着这张精致苍白的小脸,仿佛在打量一个华贵精美的旷世珍品,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只是看着这瘦削的脸庞,沈浩希觉一阵又一阵揪心地疼,她瘦了多少,她有多难过,心中波涛翻滚说出的话依旧不动声色:“在浴室泡四个小时,然后吞药自杀,你是觉得自己被玷污了要殉情是吗?”

夏流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分外刺眼,让她无所适从。

沈浩希被这样默然的无视激怒,狠狠地板过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说,你什么意思?嗯?”

“你……为什么要骗我?”夏流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怕极了,她觉得她从头到脚都在打颤,眼前这个男人的确不是游夜,他像一头豹子一般凶猛霸道,让她觉得如果她再不开口,他会直接把她撕裂。

“这是你父亲的意思。”沈浩希松开她,淡淡地笑出来,没有温度,简单地轻描淡写间掩饰了心中惊涛骇浪。

是的,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他甚至可以如此装做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可是现在,他所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他应该做的。

他并不是在与她争论这件事的是非,他只是习惯性地掩饰着自己的要害,不要被看穿,不要被看清,不要让对手了然致命的阿喀琉斯之踵。

夏流年心中百味参杂,各种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她开始麻木地冷静下来,许久,她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

“那……我们离婚吧,我会跟爸爸解释。”

既然他不是游夜,一切都不是他自愿,他便没有责任忍受一个疯子般的夏流年。

他自己也说过,没了她倒乐得自在,不是么。

他又不喜欢自己,这几年该有多累?夏流年觉得一阵委屈,或许这样才好。

只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鼻子不可抑止地一阵酸胀,夏流年难受地闭上眼睛。

她不要一个不情不愿的男人,这让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浪费,因为别人或许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沈浩希足足愣了有一分钟,他以为她会骂他唯利是图,他以为她会质问他为何玩弄她的感情,他想了很多种情况,他甚至想过她会发疯会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而她只是如此淡然地告诉他,我们离婚吧,然后不再看他一眼。

他以为这三年来,他在她心里还可以存在那么一点点份量,女人都是依赖性极强的动物,习惯对于她们来说有时比感情还重要。

可她的态度让他最后一丝幻想都破灭了。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对于她来说原来什么都不算,呵,一个赝品再怎么精贵终究是赝品,赝品可以有很多个,真品只有一个,所以一个赝品能算得了什么呢?

思及此,下颌倏地抽紧,沈浩希扯起**柔弱无骨般小人儿的领子就把她整个人提起来:“夏流年你听着,你别想从我这里离开,想都别想!”

夏流年被她从来没听到过的恶狠狠的声音和粗暴的动作惊得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挣扎着:“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让我放手那是你做梦!是你先招惹我的,现在由不得你说走就走。”沈浩希听到她细弱的声音反而更加用力收紧手指,看夏流年不停地咳嗽着,心脏每跳一下都在不可抑止地颤抖,他觉得还不够,这个女人痛苦的表情还不够,说出刚才那样的话,她还该更痛苦一点才对:“夏流年你是一个商品知道么商品!我用够了才会扔,我还没用过几次呢扔了可惜!”

夏流年剧烈地咳着,眼泪都出来了,用力地掰开领口那双野蛮的大手,夏流年觉得这个男人已经不是一般地可怕,站起身来想走,却无力地差点摔下床,被一个更大的力道甩回**,接着是更加激烈的怒吼:“你想去哪?!”

“我要回家。”夏流年无力地伏在**,只有一个念头,这个男人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从来没有,那些熟悉都是假的,此刻的他才是真的,这才是他真实的面孔,没有任何感觉,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