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隐恨

第241章 隐恨

蓉儿见状，忙说道：“奴婢去拿点消肿的药来给娘娘擦上吧。”

如意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忙道：“你和连心好生看着接生嬷嬷替你们宜妃缝治，不许再有半点差错了，本宫这点瘀伤不打紧。本宫过去看看皇上看完孩子了没有，皇上看完了，把孩子抱过来给当额娘的瞧瞧。”

如意出去，外头的宫人们一早上赶着喜气洋洋地向皇帝道贺道：“皇上万福，皇上万喜，宜妃娘娘一切平安顺遂，生下了九阿哥。”

玄烨果然高兴，连连吩咐了赏赐东宫殿上下，又赏赐了钟萃宫上下和德妃，如意抱过孩子细看。九阿哥比寻常的婴孩大了一圈，一张小脸天圆地方，光滑饱满，十分精神。玄烨自是欢喜得不得了，“朕的皇子里面，就属九阿哥一出生就长相端方，天庭饱满，连哭声就那么洪亮，真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如意忙笑道：“皇上既觉得九阿哥有福，那就请皇上给九阿哥赐个名字吧。“

玄烨沉吟片刻，朗声道：“有福佑者为禟，叫胤禟如何？”

如意脸上泛着笑，眼中一酸，忍不住别过脸去：“若是宜妃妹妹也能如胤禟一般有皇上的福佑便好了。”

玄烨一怔之下，也有些着急：“玉墨是不是有什么不好？那么多太医和嬷嬷在，真是无用！”

如意神色楚楚，屈膝道：“皇上，宜妃为了给皇上生下九阿哥，被太医灌服了太多催产药，以致下身撕裂，出血不止。怕是好了，以后也会留下不足。”她仰起脸，目视着玄烨：“臣妾恳请皇上，以后不管宜妃容颜衰老或是身体老倦，但求皇上不要厌弃她，只记得她是如何拼命为皇上绵延子嗣的。”

玄烨怜惜地看着她，将孩子交到个嬷嬷手中，双手扶起她道：“你放心。朕自然不会

如意就着玄烨的双手起身，隐隐有泪光盈然：“皇上，臣妾还有一亊相求。宜妃爱子情切，为了这个孩子九死一生，若是可以，还请皇上将孩子留在宜妃身边，不要送去阿哥所养育了。”

玄烨思忖着道：“宜妃出身郭络罗氏，虽然比不上钮祜禄氏这等大族，但是念在其功劳的份上，朕便准了。”

如意说道：“臣妾谢过皇上！”

玄烨见如意几欲落泪，说道：“朕怎么会忍心拒绝你。”

如意一怔，玄烨说这话的时候是那样的神情，不忍拒绝，很多的伤害，都因是不忍拒绝，绿莹是，敏嫔估计也是。

不管怎么说，对于宜妃来说，这也算是最好的打算了吧。如意忙忙谢过，起身为玄烨整了整衣衫上的褶皱，温然道：“皇上明天还要上早朝，折腾到了这么晚，已经得了好消息，赶紧回宫补一补眠吧。这里有臣妾，皇上尽可安心。”

玄烨微微颔首，吩咐道：“魏珠，张太医无能，但是念在其年是已高，便不再追究其过错，准其告老还乡，永不复用。”

见如意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便问道：“这次你功不可没，想要朕给你什么赏赐，朕都会准了你。”

如意一心悬在未醒的宜妃身上，惊悸难定，玄烨说什么都未曾仔细听闻，时哪里顾得上皇帝要赐些什么，便笑笑敷衍的说道：“皇上对宜妃妹妹的心意臣妾明白，但是臣妾便算了，臣妾能够留在皇上身边足矣，不想求什么赏赐。”

玄烨眉目温然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不要赏赐，朕知道你想要什么，只是那位置一时半会儿还不行，朕也在等待时机，待时机成熟了，那位置自然就是你的。”

如意说道：“臣妾已然位列六宫之首，那个位置要与不要有什么区别。”

玄烨摇头，“不一样，虽然都是六宫之首，但是朕现在觉得，那个位置非你莫属。”玄烨说完，拍了拍如意的肩头，“朕走了，宜妃便交给你了。”

玄烨的确是疲倦之极，便带着魏珠回养心殿休息。一路上，玄烨脸上并没有出为人父的喜悦，相反的却多了一丝的愁虑。

秋夜甚凉，魏珠拿起披风为玄烨披好，说道：“九阿哥平安降生，是福气，皇上为何还这般的愁眉不展。”

玄烨说道：“魏珠，朕总觉得这次宜妃的事情不是偶然，仿佛有什么人在背后操控，但是又说不清楚是什么人，自从朕登基以来，朕的孩子一个一个早夭的比存着的都多，上次婉玉的事情，朕本以为是惠妃，但是宜妃生产的时候，惠妃在禁足，直到今天才能出宫，宫中的这些嫔妃，还有谁在处心积虑的害朕的孩子。”

魏珠劝慰说道：“这世上生不出养不大的孩子多了，皇上不可这般的伤心，留不下的孩子，定是没有福分罢了，你想想，若是都如皇上一般能够战胜天花，那必定是老天福佑多多，皇上不可太过伤心了。”

玄烨低声说道：“胤禟，也希望这个孩子有老天的福佑吧！”

夜寒漏静，胤禟在乳母的哺喂后亦沉沉睡去，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渐渐变得淡薄，反添了几分新生儿的**。如意守在宜妃身侧，拿着蘸了生姜水的热帕子细细替她擦拭着面孔和手臂。宜妃失血过多和过度疲累后昏睡的容颜极度憔悴，苍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如同一张蜡黄的纸。如意心酸难过。这次艰难的生育，几乎要走了宜妃的命，仅仅是赶出宫去，又如何抵得过？或许，他们做了亏心事，正想着法子逃走呢！

如意想了想，还是唤来小方子：“这几日仔细留意着，看看今晚替宜妃接生的几位太医和接生嬷嬷，私下和什么人接触了。”

小方子办事素来安慰，知道轻重，立刻答应着去了。蓉儿上来拿了一碗参茶，劝道：“娘娘，宜妃的伤接生嬷嬷已经缝好，宜妃也睡了，这里有奴婢和连心守着，您要不要也去歇一歇？”

如何能歇呢？宜妃现在就在东宫殿，她的安危，如意躲不开，也逃不过，皇贵妃这个头衔已经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在这漫长的深宫岁月里，她或许还要继续这般，今天玄烨说的那番话犹在耳边回荡，她从来就不想要那个位置，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玄烨湖边那个割苇少年。

想起景骅，如意心中一丝无奈，沉吟片刻，还是微笑：“蓉儿，忙了一宿，你也累了。本宫让连心去熬了止痛的汤药，等宜妃醒了会给她喝。”

蓉儿答应着下去了。如意望着东方渐渐明亮的天色，心中沉郁却又重了几分。

玄烨下了早朝之后便回到养心殿，昨夜又替担心着如意和宜妃，难免有些倦意。他正欲补眠，才进暖阁，却见德妃守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紫参乳鸽汤，笑吟吟地迎候上来。

皇帝见她如此体贴，心中一暖，便由着小德子伺候他除了冠帽，问道：“德妃今天这么早过来了？”

德妃穿了一身暗红绣白兰花图案刻丝缎袍，配着一色的镶嵌暗红圆珠玛瑙碎玉金累丝旗头，斜斜坠下一道粉白荧光的双喜珊瑚珍珠流苏，越发显得喜气盈盈。她端正地福了一福，满面含笑道：“臣妾过来谢皇上的赏赐。”

玄烨不悲不喜，平淡的说道：“宜妃怀孕的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赏赐的应当的。”

德妃忙欠身道：“昨夜本臣妾不知宜妹妹身子有异样，一心只想着抱孩子出来给皇上看，臣妾身为宜妃的表姐，本应守着她的。可恨奴才们惫懒，见臣妾已经睡着，也不来告诉臣妾。幸得臣妾一早起来听闻宜妹妹已经无碍，当真欢喜，想着皇上肯定也高兴得一夜未睡好，所以特意让小厨房早早炖上了一锅紫参乳鸽汤，给皇上补气提神。”

德妃扬一扬脸，萍儿立刻捧过汤盅奉上：“德妃娘娘一醒来就嘱咐人备上了，只等皇上下朝来喝。娘娘一番心意，皇上尝一尝吧。”

玄烨掀开青瓷盅盖一嗅，不禁含笑望着德妃，赞许道：“辛苦你了。”

德妃眉目温静，一笑说道，“能得皇上喜爱，自然是好的。”

见玄烨并不接话，只是津津有味地饮着她送来的汤饮，心头微微一暖，蕴了脉脉温柔道，“皇上不仅要为国事辛苦，还要为家事辛劳，臣妾不求别的，但求皇上万事顺心遂意，不要再有烦心之事就好。”

玄烨玩味的看着德妃，口中却渐渐转淡：“你这样说，是觉得朕会有什么不顺心遂意的事么？”

养心殿外朝阳色如金灿，如汪着金色的海浪，一**涌来，碎碎迷迷，壮阔无比。德妃端庄的脸容便在这样的明灼朝晖下渐渐沉寂下去：“臣妾今早听说皇贵妃不但把侍奉宜妃生产的张太医赶出了宫去，还没有给接生的嬷嬷任何赏赐，不免担心这等随着自己的心性喜好做事，损了皇家的颜面不说，又伤了宫中福泽。”

玄烨停下手中汤盅，凝神道：“德妃是宫中的老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德妃的语调沉静而和缓，忖度着道：“皇上虽然恩宠皇贵妃，但是对宜妃的恩宠也是比常人多，臣妾听闻，宜妃这次生产之后，便再也无法得到皇上的宠幸了，臣妾同宜妃自幼一同长大，她那高傲的性子臣妾最清楚，待她知道了真相之后，不知道要多伤心难过呢，当时有那么多的太医在，皇贵妃问都不问，或许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而不是着急把太医打发出宫让这件事情再无对证！”

细白青瓷的汤盏在玄烨修长的指尖徐徐转动，看得久了，那淡青色的细藤花纹似乎会攀缘疾长，蔓延出数不清的枝叶伸展出去，让人辨不清它的方向。玄烨轻哂，颇有玩味之意：“把张太医打发出宫是朕的旨意，是皇贵妃为了救宜妃一命情急之下才会出此下策，事后她还恳求朕之后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断了宜妃的恩宠，你对朕这番说辞，莫不是想要朕再召张太医回来和皇贵妃对证？”

德妃本靠着填满了兰草蕙萝的沙金宝蓝起绒蒲桃锦靠枕，闻言忙欠身道：“臣妾一时被外面的传言蒙蔽，请皇上恕罪。”

玄烨唇边的笑意还是淡淡地定着，眼中却淡漠了下去：“你是后宫的老人，这些年朕对你恩宠不断，是因为朕觉得你如莲花台上的慈悲观音，心怀天下，意存慈悲，不妄听，不妄语，不行恶事，不打诳语。虽不曾开口，却万事了然心中。”

德妃勉强浮起一个笑容：“臣妾妄言了。不过，皇上所说的确是观音的样子，而臣妾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却也只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皇上所言的境界，臣妾自愧不如。”

淡金色的朝阳把玄烨的清隽的侧脸镀上一层光晕。他的乌沉眼眸如寒星般闪着冷郁的光，让人读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德妃说得对，人就是人，但所达不到的境界，也可以心向往之。这样的话不仅不该出自你口中，你在宫中资历最老更应该弹压流言，免得宫中妄语成风，重伤她人，挑拨皇贵妃与宜妃之间的关系。”

德妃恭谨道：“臣妾知道了。回去后自会训示他们，不再胡言乱语。”转身，终于忍不住低首落下泪来。

宜妃醒来是在黄昏时分。彼时如意已守了她一日，累得腰肢酸软，不过咬牙挺着罢了。

“娘娘。”如意恍然惊醒，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实实归了原位。宜妃虚弱地如同一只冻僵了的蝴蝶，惨白的脸上神思飘忽：“娘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连心端着止疼的汤药说道：“这里是东宫殿，皇贵妃娘娘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娘娘昏迷了一天一夜，皇贵妃娘娘便守了娘娘一天一夜呢！”

宜妃嘘一口气，迷茫道：“娘娘，我以为自己熬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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